文/九雪魄
我的名字叫做空侯。
這是最初的主人為我取的名字。
後來,因為戰亂,我跟他被迫分離,輾轉流離之後,我到了最後一任主人手裡,那是一個很美麗天真的少女,她深深仰慕着教導她的先生,為他創作了一曲相思。
那是我聽過的,最悲傷的曲調,聽過這首相思曲的人,都會落淚,戰亂不休,民不聊生,每一刻都在生離死别,每個人心中都隐藏着難以表述的痛苦,所以他們才會對這首曲子,感同身受。
我一路陪伴着主人,看着她,從一個平凡的盛國女子,一步一步走到掌宮,後來又成為了皇後。
她一直在得到,也永遠在失去。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待在她的身邊,總能聽見周圍竊竊私語的議論,大概是在說“妖女惑主”,他們的聲音中隐藏着畏懼,後來慢慢地,這些聲音都消失了,他們都稱呼她“皇後娘娘”,哦,也有人會叫她“妖後”——但我第一次聽見這個稱呼,是來自于将我贈送給她的那個男人。
那是一個很神秘的人。
我總在疑惑,他到底去了哪裡,為什麼每次,他都是行色匆匆,總是突然從主人的生命中出現,又突然從她的人生中消失。
從元啟五年,他失蹤之後,至元啟十五年,我和主人等待了他十年,我不知道,主人為什麼會如此肯定,他一定會出現,但三月三上巳日的夜晚,我同樣心懷期待的,和主人一起等待着他。
主人穿着紅衣,在臨水的台上彈奏曲子,我們配合的很默契,冰冷纖細的手指拂過弦時,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悲恸痛苦,她神情中有期待,就在這個時候,我聽見了倚華的腳步聲,他來了。
我和主人,等待了十年的男人。
“你來了。”
她說的很平靜,但是,隻有我知道,這句話中包含着怎樣的期望與等待,多少次我陪伴着她彈奏這一曲相思曲,一遍又一遍,無數次熟悉的曲調在重複,都是主人未說出口的思念與愛意。
但是——
“妖後陸鸢!”
眼前的這個男人實在太熟悉了,此刻又顯得那麼陌生。我甚至難以認出他,可沈不言的眉眼身影分明還是十年前的模樣,絲毫未曾改變,可卻又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我至今仍然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我時,眉眼溫潤悲傷,深深凝望着我時的神情,那時他一身黑衣,像是在為誰守喪一般,時常用人看不懂的眼神深深注視着我的主人,分明是滿目深情,而現在——他滿眼都是陌生、防備,像是在看着一個不認識的人一樣。
不。
不應該是這樣子的。
我尖叫想阻止他的行動,可卻隻聽見幽幽的歎息聲,是它——雙魚,我的老夥計,可我四處都找不到它的身影。
我隻瞧見了主人眼睛裡的淚意,強咽下的委屈,“你第一次見我,便要殺我?”
為什麼,主人會說這是第一次見面?
我愣住了,卻聽見老夥計慢吞吞的聲音,[又見面了,小箜篌。]
它終于開口了,我迫不及待詢問,有點委屈,[你之前為什麼一直不搭理我呢?]
這是十年來,它第一次跟我說話。
它沉默了一下,[因為我在逆向的時空裡。]
[他們的最初和最後,一直在循環。]
它說的實在太過深奧了,我難以理解,我看着主人和沈不言離開,急忙詢問:[那你還要走嗎?]
但它卻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