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們離去的身影,叫了它好幾遍,它始終沒有開口,哦,它肯定是跟着他們一起離開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沈不言,也是我最後一次聽見它說話。
此後無數年,主人彈奏着相思曲,有時會拿出玉佩摩挲,我叫了它無數次,它都不曾搭理,大約像它說的一般,因為它在逆向的時空裡面——對于這句話,我并不能理解,就像我不明白,為什麼它第一次看見我時,就很熟絡的叫我“小箜篌”一樣,仿佛我們已經認識很久很久了,但我并不讨厭這種感覺。
我最後一次被彈奏,是在主人生命終結之時。
我隻是一箜篌,阻止不了主人的決定,她願意背負妖後之名死去,帶給盛國新的開始,我隻能陪伴着她,進行最後的彈奏。
她已經老去,年輕時,烏黑亮麗的頭發已經爬滿了白霜,少年時,明亮清澈的眼睛,此刻已經顯得混濁,身上繁複的衣袍,過于厚重華麗,壓的她喘不過氣。
她仍然在彈奏相思曲。
我感同身受着她曲中的思念,她的指尖停頓,目光越過城下芸芸衆生,凝固在一處,我失聲:[是他!]
短發,白衣,衣服款式與盛國天差地别,但這分明是更年輕一些的沈不言。
主人在老去,為什麼,他卻越來越年輕。
誰也聽不見我的聲音。
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痛。
——弦,斷了。
弦,竟然斷了。
這怎麼可能!
這首曲子,主人彈奏過無數次,每次都是那樣愛惜地撫摸我的弦,為什麼——弦會斷。
我茫然地看着主人,卻瞧見她滑落臉頰的淚,是喜悅,還是痛苦,早已分不清楚,隻是她釋然的笑,清晰的刻在我的眼前,這一刻,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呢,為愛人陌生的目光而痛心,還是在慶幸見到了他最後一面。
[不要——]
我看見她跳下去了。
雙魚玉佩——它,也随着主人的離去,碎成了數片。
我明白,無論它去了哪裡,從此以後,它都不會同我說話了。
随着主人的離去,我也被埋葬于她的陵寝。
我不曾想過,千年之後,我會再一次見到他,見到那個神秘到捉摸不透的男人。
但出現在我眼前的沈不言,不再是清澈明亮的年輕人了,他跟主人一樣已經老去,可我仍然不解,一個人,真的能夠活千餘年嗎。
當他深深凝望着我時,我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或許,這才是我最初将我贈送給主人的那個男人。
但我仍然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沈不言的出現,我久違的,再一次聽見了,主人創作的相思曲。
時隔千年,仿佛隻是昨日。
我想,既然我又一次見到了沈不言,那麼,是不是意味着,我還有機會再跟雙魚說一說話呢。
它又會什麼時候出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