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知道些什麼東西。
陰森,冷厲。
“你不是李青峰的家屬,李青峰為人忠厚,親屬也都是一些老實巴交的良民,從來不曾結交過什麼好勇鬥狠的江湖匪類。”
“你究竟是什麼人?”
刀客不答。
“要麼,你把李青峰身死前遺留的辛密上交開封府,深入追查,徹查冤情。要麼,白五爺今個兒,送你這不忠不孝的腌臜上路,陰曹地府裡給李師傅做個伴兒。”
真真熱血蓬勃,義憤填膺的豪客一個。
我安靜地注視着他,身上的藥效漸漸散去了,握刀的手越發有氣力了,恢複了自保的能力,不再恐懼、慌亂。
鎮靜下來,冷靜地看着這個鋒芒畢露的年輕人,娓娓道來,好言勸說。
“我有一忘年之交,姓蘇,蘇老先生,在江南一帶頗負盛名,被譽為神醫。從醫四十載,但凡經他手的病人,都能痊愈,從來沒有一例治不好的。對比其他凡醫生庸醫,堪稱神乎其技。大俠,你知道為什麼麼?”
刀客:“因為他醫術高。”
“不,因為他能看出,哪些病是可治的,哪些病是不可治的。那些治不了的病人,他根本不會接。”
刀客:“……”
“你想表達什麼?”
“您年紀輕輕,武道造詣就已經如此之奇詭精深,定是個聰明的慧根。小的想表達什麼,您不可能不清楚。”
就跟醫生醫人一樣,有些病是可治的,有些病就不要試圖去治了,無用,救不了。
同樣的道理,捕快處理刑事案件,有些案子是可以處理的,有些案件……根本就不要去碰。
李青峰是個好人,他粉身碎骨換來的信息格外重要,然而,我的命也隻有一條,我還有深愛的南鄉,還有小狗崽,還有院子裡的花花草草需要我精心飼養。
牽挂太多了,實在做不到舍出一切,為他人換公道。
“敢問貴姓?”
“……白。”
“好,白大俠。您有父母雙親,有兄弟姐妹,有家人,有朋友,有愛人,有牽挂麼?”
“……”
當然有,是個人都有。
“倘若你面前有一權勢滔天的豪貴集團,你擊敗他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一旦你與他們為敵,必将粉身碎骨,不得好死,并且連累全部的家人親朋,跟着粉身碎骨,不得好死。你是否還會豁出去,為了一腔義氣,忠于職責,去拯救那一幫子與你非親非故的受害者?”
“………………”
他艱澀地出聲:“事情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很抱歉,一直以來事情都是這個樣子的。”
“你至少該将他們上交開封府。”
“上交開封府,結果會發生任何不同麼?”
“你怎知,上交開封府一定也無濟于事?”他固執地追問,懷疑。
“我就是知。”不需要他的懷疑。我自十四歲就入官府做事了,鄉衙、縣衙、州衙、府衙、京畿衙門總司,哪一級沒待過?什麼奇形怪狀的人間畸事沒見過?有些案子,你光看卷宗的前半頁,就知道這樁案子最終的結局了。
鐵定的結局,誰來了都改不了。
隻會沉沒,不會得見天日。一百年,一千年以後,也得不了公道。
人要學會做啞巴。
不會做啞巴的人沒有好下場,就像粉身碎骨的李青峰,就像人間蒸發、屍骨無存的前任武官統領周氏,周衛疆,……前車之鑒皆為鏡。
“……這樁案子不該沒在你手上。你一個小小捕頭,這樁案子的決斷權不該停留在你手上……”
“哎,您還别說,有句俗語說得好,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别看捕快芝麻大小的吏職,也能把事情卡……”住了……
他轉身離去。
長刀入鞘的同時,白霧散開了,
“展大人!”
洋洋得意戛然而止。我砰地跪到了地上,五體投地,額頭緊貼冰涼泥濘的街面。
簡直魂飛魄散。
他們這幫子人在這裡聽了多久?
他們這幫子人究竟聽去了多少?!!!!!!!!
他媽的姓白的鼠輩,竟然誘供老子!!!今個兒可算陰|溝裡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