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裡渾渾噩噩了兩天,滴水未進,四肢冰寒冰寒,朦朦胧胧裡似乎有人過來探監,跟守衛說了什麼,沒能說通,不得已,退回去了。
第三天來了個獄友,蒙厲悔,鼻青臉腫,跟條鹹魚似的,被挂在我旁邊。
“你咋了?老兵?”我沙啞地問。
“喲,二狗子,你這是發低燒了呀,”老兵頂着熊貓眼,混不在意,吊兒郎當地說,“沒啥,貪了五百兩銀子被查出來了。”
我就不理解了,才五百兩銀子,值得冒險麼,又不是五千兩,開封府檔案上的污點可是很嚴重的。
“你不懂,”老兵老神在在,“你沒孩子。俺家裡養了兩個兒子,以後還會繼續生,生六個、七個、八個孩子……那可都是吞金獸啊,可不得提前給準備好豐厚的家底兒?”
“拿你那一妻一妾當老母豬用呢,生那麼多,身子都爛了,壽命得損耗多少年。”
“沒辦法呀,”他說,“必須得開枝散葉。”
“局勢不穩,真要亂起來了,家裡的壯丁數量就是保命的根基。像那些隻生一兩個孩子的,一旦被強|征|入|伍,就是有去無回,家就破滅了,老人老無所依,都爛了臭了。”
“呵呵……危言聳聽……”
“啥子叫危言聳聽嘛,”蒙厲悔犟勁兒上來了,“這都是大實話,憨|逼。”
退|役|轉職的沙場老兵罵了句北境的方言髒話。
“**Ⅹ&*#*!!”
“你們這幫子久居富沃的軟腳蝦士大夫,積年累月待在内|陸裡,從來不知邊疆的真實情形如何……”
“克扣|軍|饷,侵|吞|撫|恤|金,他|媽|的……”
“我們死了那麼多兵,軍情往内|陸報,報着報着,就變成了一片太平,西線無戰事……”
“邊疆能跑的老百姓都跑光了,跑得慢全被抓了壯丁,一場戰事下來,稀裡糊塗就死了,根本沒看清砍自己的是誰……民間隻剩下老弱病殘,跑不動的蜷縮在土屋旮旯裡等死……”
“知道兩|腳|羊麼?”沙場老兵笑嘻嘻地問我,“把人抓了開膛破肚,涮洗幹淨,架上火堆,燒熟吃肉,謂之兩|腳|羊。因為人就兩隻腳嘛……”
“軍饷不夠,軍糧不飽,在那兒大家都吃紅肉。契丹蠻子抓到了我們吃我們,我們抓到了契丹蠻子吃蠻子,男人直接宰了吃,女人輪|着玩,玩夠了也架上火堆吃,小孩兒肉質最鮮嫩……”
“閉嘴,閉嘴……”
“喲?瘆到了?覺得過于惡臭,難以入耳?當然了,沒有才子佳人風花雪月的童話故事動聽,更沒有你們老京城文人墨客歌功頌德,題寫的盛世太平的詩歌好聽……”
嘚嘚嘚嘚嘚嘚兒,沒完沒了,跟兩百隻環繞耳朵嗡嗡叫的臭蒼蠅似的。
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