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發着濃郁苦燥味兒的中草藥,這是第十幾碗了?……
日子太久了,實在已經無法記清了。
“夫人,清醒些,坐起來,坐起來喝藥……”柔聲細語,在背後墊了兩個圓柱狀的素錦軟枕作為支撐,撐起身子的過程,難免又牽扯到了腿上的傷口,疼得髓血發麻,十指連心。我下意識地偏頭,隐忍咽下慘叫,深深依偎進身邊人的胸膛,死死地抓緊了蔣平的肩膀。
“夫人,乖,忍忍,忍忍就過去了。”
“等你把兒子生出來,就再也不用受這種苦了。”緊密擁抱,鴛鴦交頸,輕輕拍撫背脊,一下一下,耐心綿長。
藥碗端過來,眉眼低斂,耐心地吹了許久,拂去熱氣,至溫良。
淺淺地嘗了一口。
“正好不燙嘴了,可以喝了,夫人,來,張口,啊——”
我哆嗦着偏開了臉。
“不喝了,不喝了。”
“夫人燒糊塗了,怎麼可以說胡話呢。”
藥如骨附蛆地跟到了唇邊。
掙紮着推開。
“我沒燒糊塗,燒沒燒,我也知道這藥不能繼續往下喝了。再這樣下去,人就真廢了……”
微滞。
“姓徐的,你什麼意思?”
“我不跟你們上船,我不要去南海,那勞什子的陷空島……我要跟着開封府走,回京城……”
“在開封府那邊你已經是死人了。”
“我不是死人,我還活着,我要回去領罪,我把上級領導扔了,留領導獨自等死,我要回去負荊請罪……什麼罪什麼罰我都認,降職處理,罰俸半年我也認……隻要能讓我回開封府,繼續做官差……”
嘴巴死死地閉着,手臂激烈地推拒,交錯間,藥碗砰地摔得稀碎,漆黑的藥汁四濺,濺污了仆人厚實的冬鞋鞋面。
躬腰垂首,低眉順眼,端着木盤,大氣不敢喘一聲。
“……”
氣喘籲籲,胸口劇烈起伏,朦胧模糊的夫妻卧房中安靜了許久。
偏頭,問。
“蔣福,蔣安,廚房裡應該熬了不止這一碗吧?”
“對的,四當家,還剩下小半鍋。”
“都端上來,我親自給她撬開嘴,灌進去。”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