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一年中,氣溫最舒适的季節,不熱也不冷。荷塘裡蛙聲未盡,蝈蝈仍在墨綠的草叢中賣力地鳴叫,到處生機盎然,蓬勃向榮。
出了春山坊,走隐蔽的僻徑,離開帝都最繁華的商業地區,往北邊樹林子裡去。
馬澤雲打橫公主抱,抱着被子,被子裡裹着血污的冰冷女|體。丁剛與馬澤雲多年老搭檔,并肩走着,絮絮地聊天,聊到了家裡孩子的功課成績,妻妾間沒完沒了的明争暗鬥、拈風吃醋。
清風徐然,攜卷着遠方木葉的清香,悠悠漫漫,月華如銀水,披滿官身,不知不覺,心曠神怡。開闊的自然環境裡,那些低郁難受的複雜情緒,漸漸消散,化為虛無。
真的消散了麼?
真的消散得了麼?……
蒙厲悔以五百兩的銀錢,買下了年幼的小舞姬,水蘭贖了身,跟了老兵。作他含苞待放的嬌美妾室,從此脫離歡場苦海,從良。
其實在當前行情,五百兩這個價格偏低,春山坊的管事不太願意。但有我這個正四品的京畿重臣在,幾個校尉官作為我的部下,春山坊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讓幾分利。
牡丹色藝雙絕,在京|圈的風流纨绔中頗負盛名,正紅着,突然間香消玉殒。死得如此慘烈,以三個從五品校尉官的能量,很難把這件事完全壓下去。
背景雄厚的春山坊,完全可以拿這件把柄作為挾制,獅子大開口,從蒙厲悔、馬澤雲、丁剛身上得到更多東西。
但是他們沒有。
他們不敢。
因為重權在握、前途不可限量的周衛國,周大人。因為老子他|媽|的,化作了這些部下最天然的保|護|傘。
我如今與曾經義憤填膺打擊的黑|惡權貴勢力有何區别?
我與駱江甯的區别很大麼?與展昭的區别很大麼?與史烈的區别很大麼?與戚臨淵的區别很大麼?與龐太師的區别很大麼?與倉縣保|護|傘騰昆的區别很大麼?……
本質上沒什麼不同吧。
可如果,我把這具冰冷的受害者屍體,從部下懷中搶出來,押着他們去自首,見老青天,道明前因後果,跪下忏悔,痛心疾首,涕淚橫流,自求刑罰。
恐怕連老青天都會笑話我這個當官的,小題大做,過于多愁善感。
……
那日乾坤朗朗,法理大堂之上,我被押跪在虎頭鍘面前。朱紅的令牌扔下,徐明文這個身份,判決斬|首,明正典刑。
大國重器,正道滄桑,法邸神聖。
兩列朱紅的殺威棍,森嚴凜然。
當着那麼多精銳捕快、衙役、官兵的面,衆目睽睽之下,老大臣清晰明白地告訴了我。
展大人沒有犯罪,展大人清清白白。在他那個位置,正四品,實權官員,隻要大是大非上沒出錯,就永遠清清白白、穩穩當當。
不過玩了個小娘子而已,展大人又不是神佛聖人,血肉凡身,怎麼可能完全斷絕七情六欲。比起官員鞠躬盡瘁,作下的種種宏偉功績,清|洗及仙,雷|霆|打|拐,打|黑,打|貪,打|腐,打|黃,打|賭,打|毒……守護萬家太平,鎮守黎民蒼生,安定國家社稷。
睡了個女人,輕若鴻毛,不值一提。
展護衛犯的唯一大錯就是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