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交通實在欠發達,最快的工具就是馬,擱現代高鐵五六小時的路程,在這古老落後的農耕朝代,幾十天的長途跋涉。
我的一生就這樣慢慢虛耗在裡面了。
一趟又一趟的外派公差,一遍又一遍地行走在路上。去了又返,返了又去,無止無休地循環。時光荏苒,長路漫漫,十四五歲的青蔥少年,不知不覺就磋磨成了面目全非的中年人。
銅皮鐵骨,暗傷累累,握着馬缰的手老繭粗砺,風塵仆仆,滿面風霜。
我已經有白發了,早上梳理頭發的時候發現的,最初覺得有些膈應,拔掉了,結果拔掉了一根長兩根,拔掉了五根長十根,越拔越多。幹脆不拔了,順其自然,愛咋咋地吧。
在現代時我并未嘗過老去的滋味,而在這個蒼茫殘酷的封建皇朝,我很笃定自己不會長壽。
凡欲有所得,必付出慘痛的代價。幼時開始即拼了命地練武自保,沒有武學傳承,野路子出身的草根,唯有以損耗自身人體、燃燒自身自身壽命為代價,鍛造暴戾的硬家功夫。
後來雖然終于掙脫了硬家功夫的瓶頸,邁入了一流高手的門檻,可終究,沉珂已落,無可挽回。
南鄉的壽數也不會長,她練功比我練得更狠。
做學生時,戴着厚厚的眼鏡,埋頭苦讀,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裡學。同一批人,穿越到了異世界裡,摘下眼鏡,拿起利器練武,隻要練不死,就往死裡練。換湯不換藥,謀生存,謀前程,謀光明的未來。
我不清楚南鄉在遇到我之前,獨自經曆了多少亂七八糟的事,以至于現代的生物學教師,到了這時代,蛻變成了心狠手辣的賞金刺客。
我不清楚南鄉受過多少次傷,受過的最嚴重的傷是什麼樣的,無法判斷。
但我自身的壽命,我可以很清晰地判斷出來,活不到六十。五十來歲,就是這具暗傷累累的人體的極限了。
……
驅馬疾馳在塵土飛揚的官道上,雲山霧罩,重巒疊嶂,忽而虎嘯炸起,伴随着熊瞎子的巨大咆哮,憤怒地厮鬥着,響徹雲霄,山林間無數飛鳥驚起紛飛,幽深肅遠。
有時候真有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