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兩兩,粗壯的婦人臨溪浣紗,大力搓洗着髒污的衣物。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精赤上身的農民拉犁耕地,汗如雨下,滴落入幹燥的土地。
荒草荊棘,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稚齡的牧童皺着眉頭,互相翻找着頭發間的虱子、跳蚤,揚鞭放羊,黑色的羊糞豆子灑落灌木叢。
褪盡歌功頌德的鉛華表象,墨綠莽莽,皇天底下,庸庸碌碌,衆生苦累,一眼望不到盡頭。
“四當家。”“四當家。”
客棧内的小二迎接了出來。
“缺人手麼?”四當家的問。
“啊?”下意識地撓撓腦袋,莫名其妙,“後廚缺個刷盤子的。”
“把她扔進去,讓她幹。”
狹小髒污的空間裡,大筐大筐油膩的碗碟堆積如山,蒼蠅鬧哄哄地盤旋,酸腐的殘羹剩飯在高溫中醞釀出作嘔的發酵味,臭氣熏天,鼻子熏到失靈。
油污漆黑的小馬紮上,坐在一起的幾個黃臉婦人耷拉着眼皮,動作麻利飛快,麻木機械地重複,死氣沉沉,仿佛聾了,對于外界的一切動靜置若罔聞,隻有眼前的活計。
泛着皂角泡沫的大水盆,伸進去,渾濁猩黏的油污迅速覆蓋了白皙的皮膚。
不到小半個時辰,柔嫩的雙手泡得發白。
大半個時辰,十指隐隐作痛。
兩個時辰,徹底泡發了,稍一用力搓洗盤子,殷紅的血液沁出十指指縫,鑽心地疼。
“四當家,夫人要喝水。”
“另外兩個刷碗工要求休息喝水了麼?”
“沒,她們不渴。”
“那就一視同仁,别搞特殊,看着她,讓她繼續幹活,不準停。”
“幹到什麼時候為止?”
“兩個刷碗婆子什麼時候下值?”
“天黑,夜裡亥時一刻。”
并未熬到亥時一刻。
“不好了!當家的,夫人中暑昏死過去,砸在盆裡了!……”
呼天搶地,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