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無法相信宗|教所言,可怕可畏的鬼。生前不老實,死後會堕入的十八層懲罰地獄。生前老實,死後會升入的幸福|天|堂。
所見所經,惡鬼皆在人身,地獄皆在人間。
跟着打手的引領,晦暗的過道裡安靜地前行,陰冷的水滴順着頭頂的石壁滑落,滴答,滴答……空靈地響,詭異而幽森。
每間牢房皆用火把照亮一瞬,明旺旺的光源突如其來地出現,黑暗中蜷縮着的奴|隸不适應地眯眼,本能地擡手遮擋。受驚地往後躲退,在角落裡擠縮成密集的一片。
神态畸形,精神瘋癫,像羊,像螞蟻,像老鼠……像各種壓抑逼仄的動物,唯獨不再像人。
排洩的糞桶就放置在牢房内,蓋着簡陋的桶蓋兒,蒼蠅蚊子嗡嗡地盤旋,臭氣熏天。
小至五六歲的兒童,大至二十幾歲、三十幾歲的成年人,各個青壯蓬勃的年齡段皆有。
分區,漂亮的兒童放一區,以備調|教,出售作娈|,|童。長相普通的兒童放一區,以備調|教,出售作奴、作婢、作采|生|割|折的奇|觀|種。
漂亮的女人放一區,以備調|教,出售作翠玉瘦|馬。長相普通的女人放一區,以備調|教,出售作奴、作婢、作娼|妓。
英俊的男人放一區,以備調教|,出售作紅玉瘦|馬。長相普通的男人放一區,以備調|教,出售作奴、作苦力、作采|生|割|折的奇|觀|種。
“嗳,您老慢慢挑,”鞍前馬後,殷勤地伺候,“相中了哪個隻管吩咐,咱們立馬給您拖出來,洗涮幹淨,盡情享用。”
“謝謝你們,勞你們受累了。”誠懇尊重地緻禮。
“使不得,使不得!下面兄弟為主簿您效力,應該的!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從頭轉到尾,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閑情散步地挑選好看的皮囊,醉翁之意不在酒,逐漸記下了地牢的構造。
耗費巨資斥建,能工巧匠設計,最易守難攻的八卦形,機關重重,步步隐藏殺機。哪怕開封府的官兵部隊想攻進來,也得犧牲不少戰士,流很多血。
那邊牢門的鎖鍊嘩啦嘩啦響動,已經物色好了,往外拖人了。
少女纖細,反抗掙紮的力道,在打手的粗暴拖拽中,簡直微弱得猶如小雞崽。
抓撓出了數道血痕,招徕了狠狠一記惱怒的巴掌,當場抽懵,兩管鼻血流了下來,嘶啞地叫着救命,淚如泉湧。
抓着頭發往外拖,按趴在冰冷的石台上。
一個騎上,數個叫好旁觀,等待輪流。
禽獸們亢奮鼓舞地大喊:“透!透!透!……”
“……”
她不該哭叫得那麼尖利,冷血而麻木地想。
經驗之談,這倒黴小姑娘該沉默,隐忍着,悶聲不吭,減少對其的刺激,很快就索然無味了。才能少受些罪。
人性不可深究,究其實質全是獸性。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一場痛苦的施暴。在加害者的位置上……加害者怎麼可能與受害者感同身受呢?在加害者的位置上,這隻不過是一種娛樂、玩耍而已。
就像天真無邪的孩子拿針刺穿蚯蚓、撕掉蝴蝶的翅膀、狸花貓拿爪子慢慢拍死麻雀、狗群活撕開貓……一樣的玩耍性質。
“您老挑好了麼?”屏息,唯唯諾諾地伺候在旁,恭敬地輕聲問詢。
“要這個。”想也不想,随手指定。
“這個是女人啊……”納罕。
“要的就是漂亮女人。”
“啊?”猶疑。
回過神來,瞬間改口。
“點錯了,要隔壁間,那個清秀的小夥子。”
“是是是!……”
打開囚室的鎖鍊,五大三粗的爪牙們湧入牢房,往外暴力拖人。
男人聲嘶力竭地哀嚎,拼命地掙紮,奈何餓得頭昏眼花,腿腳虛軟,根本沒力氣。
反抗的結果,被打手們堵在角落裡棍棒毆打,直至頭破血流,動彈不得,軟軟地滑倒在地上,蜷縮着痛哭流涕。
“天理昭昭,鐵律铮铮,你們還有沒王法……嗚嗚嗚嗚……我要告你們……”
喲,聽口音,還是個江南人。
“哪家衙門口不護着窯子?敢開酒樓就不怕被告!”哄堂大笑,狼突鸱張,氣焰猖狂,“您呐,盡管安穩着吧,但凡進了我們這地兒的,從沒有能走出去的!哪怕埋,您也隻會埋在我們挖的亂葬坑裡!……”
挺講究的,打頭,打後腦,打四肢,打腹腔,打後背……就是沒有傷到臉。所有地牢裡囚|禁着的奴|隸,無論多麼衣衫褴褛,髒污狼藉,臉都挺幹淨。
大約是由于,臉乃最重要的出售牌面。
離開黑|(防)|(和)|(諧)|社會私設的地牢,脫離陰暗的地獄,重歸陽光絢爛、歲月靜好的人間。
重新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恍恍然若隔世。
到酒樓大堂的櫃台,開了間天字号上房。雖然有内部人員的優惠價,但還是花了不少銀子,肉疼得我千刀萬剮,暗暗皺眉。
傳承數千年的華夏精粹:随波逐流,和光同塵。不能不嫖,阿努圖他們抱着各自看中的奴|隸去洩|欲了。大家都嫖,就你不嫖,不想混了麼?……
洗涮幹淨的小夥子,穿上合适的版型衣裳,綁上綢緞腰帶,纖秾合度的曲線一下子顯出來了。
清俊文雅,盤靓條順,舉手投足淡淡的書卷氣,眼神中透着一股子獨屬于書院儒生的,清澈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