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的嫡長子,大兒子,蔣風。
嘔心瀝血地培育成人中龍鳳,文韬武略,智謀多谲,優秀的産業繼承人。
十一歲的嫡次子,二兒子,蔣雲。孝順乖巧,古銅結實,壯若小牛犢。
九歲的嫡三女,三女兒,蔣旭。冰雪聰明,求知若渴,靈動可愛。
七歲的嫡四女,四女兒,蔣霞,粉雕玉琢,軟軟糯糯。
不滿一歲的老幺,蔣浪,尚且剛開始蹒跚學步、牙牙學語,最喜歡家裡那隻毛茸茸的西夏豹貓,常常抱着貓啃咬,留下晶瑩的口水。
經營那麼多年的心血,全部付諸于東流水。一切都要從頭開始,重新培養,重新教育,重新栽培。
那麼些年的錦衣玉食、吃香喝辣、深情厚意,結果養出了頭忘恩負義、殘害親生骨肉的白眼兒狼。
恨啊。
恨到心裡滴血。
恨不得生啖其肉,生寝其皮,挫骨揚灰。
圍剿現場,朝廷三法司的鷹犬林立,于是到了嘴邊的辱罵硬生生扭轉,換成了别的正義内容。
“展青天何其忠正,何其偉大,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你怎麼狠得下心?殺千刀的毒婦!!!”
毒婦渾然已無懼,瘋瘋癫癫地舉起了沾滿糞屎的掃把,以呂布揮舞方天畫戟的磅礴氣勢,恐怖地撲了過來。
活蛆與不可名狀的黃褐,噼裡啪啦地往下掉。
好家夥!
好家夥!!
好家夥!!!!……
大商人掉頭就跑,并不精湛的輕功,前所未有地發揮到極緻,幾乎快出殘影。
咬牙切齒。
“為什麼還沒把她拿下?一個個吃幹飯的麼你們!!!”
江湖,朝廷,黑|勢|力,白|勢|力,一個個大眼瞪小眼。
“四當家,别說您怕,誰不怕啊這玩意兒?都躲……”
“林大捕頭!”
有人喊高頭大馬上端坐的林素潔,“快讓您的夫人說句話啊,這瘋婦迷了心,也就您的夫人興許勸得動了!……”
“好娘子,南鄉,”林大捕頭垂下頭去,耳鬓厮磨,溫柔地哄弄,“幫幫夫君嘛,别傻看着了,開口勸勸你誤入歧途的舊友,讓她回頭是岸,放下那惡心的髒東西。”
白胖臃腫的大肚子孕婦不言不語,癡癡怔怔地遠望着營地裡狼藉的一切,無聲地淚流滿面。
唇瓣抖動。
“快勸啊。”丈夫催促。
“快勸啊,林夫人。”丈夫的同僚催促。
“快勸勸,死到臨頭,别負隅頑抗了,惡有惡報,該伏法了。”開封府、大理寺、刑部的官差們急功近利地焦灼催促。
衆志成城,集體意志恢弘地壓迫、威逼。
抹了紅胭脂的漂亮唇瓣哆嗦許久,終于艱難地發出一絲毫氣音:明文……
氣音擴大,顫音的哭腔尖銳地大吼了出來。
“跑!快跑!明文!!!——”
“啪!”
臉上響亮地挨了一記耳光,熱辣辣地疼。
林素潔打的,倍感丢人現眼,惱怒地斥罵,面漲紅赤:“你在做什麼?我帶你來這裡,不是讓你添亂的!”
置若罔聞,捂着臉頰,通紅着眼眶重複地大吼。
“跑!快跑!明文!!!——”
明文開始跑,拎着臭烘烘的掃把狂奔,誰擋砸誰,劈頭蓋臉地糊屎,衆人唯恐避之不及,硬生生沖破了一個缺口。
沖向外面的陽光燦爛,藍天萬裡之中。
“拿箭來。”
陰測測地沉聲。
“是。”“是。”
拉弓搭箭,瞄準那道狂奔的蒼老背影。
一箭激射而出,恰巧被雜物絆了一跤,背影踉跄地摔倒在地,好運氣地躲了過去,飛箭深深地釘入了泥土。
第二箭激射而出,貫穿細弱的小腿,鮮紅的血液汩汩湧出,再也奔跑不了了。
抱着腿,癱坐在泥濘中,凄厲地慘叫。
顧不得掃把了,就着上衣撕下一段髒污的布料,手腳麻利地束縛箭傷的上部與下部,壓迫血管,減緩流血的速度。
“你現在到底是瘋病發作着的,還是清醒的?”抽刀出鞘,警惕地提刀逼近,嫌惡地濃眉緊皺,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黃褐色糞污。
置若罔聞,專注地包紮,綁緊布條。
“為夫對你還不夠好麼,明文?……”哀怨地诘問,“那麼些年的榮華富貴,千恩萬寵,你卻傷為夫如此之深。白眼兒狼,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麼?怎麼捂都捂不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