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戛然而止,不了了之。
再一次。
第無數次。
青天紅日,為民作主。這個民的概念并不囊括小腳女人,人的概念通常指男人。女人是男人的母親、妻妾、女兒、姐妹、姑嫂姨……是男人的家屬附庸。
家庭内部矛盾由身為父或夫或兄的男人自行動手解決,家庭矛盾導緻的流血事件衙門不予受理。如果婦人哭哭啼啼前來官衙訴委屈,接待的衙役糊弄着簡單作下筆錄,然後就會通知其男性家屬,将之領回去。
萬能的和稀泥公式:
“兩口子床頭打架床尾和,沒有隔夜仇,想想你們的孩子,家和萬事興,好好過日子。”
上訴無門,一些家庭的女人實在受不了,又逃不掉,于是選擇了上吊解脫,死了就什麼痛苦都沒有了。
民間俗語“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來源。
屁股底下跟着混的弟兄,杜鷹、馬澤雲、丁剛、蘇烈風、章平……乃至于開封府的官兵部隊。數千人的官兵部隊啊,哪家哪戶不是好幾個兒子?
頭胎兒子,二胎兒子,三胎兒子……第四胎或第五胎可能是個閨女。普遍如此,這人口數據自然麼?符合生物學常識麼?
不符合,但挺符合社會學裡的東西的。
我猜哪天要是暴露了女子身份,我會萬劫不複。
做夢都在長幻肢,現實裡身體怎麼就不能真的長出來呢?有了那根東西,人就永遠安全了。
站在社會性别的職能立場上,助纣為虐,欺壓自己的生理性别同胞,也再也不會愧疚煎熬了。
他媽|的。
操。
……
盛世祥瑞,天朗水清。
帶着手下疾步如風往外走,返回被衙役緊急叫回救場前,待的風月場所。
秦樓楚館一條街。
凝豔坊。
衣香鬓影,紙醉金迷,滿樓紅袖招。
陰沉沉着臉。
“她還是不願意?”
“不肯從啊,”鷹子萬般無奈地彙報,“一個孤女,無依無靠,竟然敢如此之犟。那架勢,非得咱們把她的骨頭全打斷了,否則沒指望。”
丁,南,鄉。
東部人士,流民籍貫。
生得貌美,懷璧其罪,命途坎坷多舛,前些年在荊湖南路潭州作技術人員,遭遇栽贓陷害,被逼着作知州的第十三房姨太太。
如果不是展大人恰巧帶着開封府的人馬提點刑獄,把她撈了出來,她特麼早栽了。
怎麼這麼不識擡舉呢?
這年頭救命之恩以身相報,不是很自然的麼?
“他媽|的,讓你伺候當官的睡覺,跟逼你吃|屎一樣難,至于麼!”大馬金刀地坐下,仗着外表兇殘,惡聲惡氣地拍案咆哮,極盡恫吓之能。
“…………”
哆嗦着唇,驚惶慘白如紙,被烏泱泱的老鸨、打手逼在角落裡,緊緊地握着鋒利的簪子作防禦武器,視線到處巡掃,找尋可以逃生的突破口。
撚了塊杏仁酥,細嚼慢咽,老神在在。
“好姑娘,你甭不識好歹,也不瞧瞧自己今年幾歲了,老大不小的年紀了,該嫁了。再等幾年,容顔老去,盡作了空,就什麼都撈不着了。”
“我幾歲了要你管!我就是老得一身褶子了也不幹你們的事兒!好好個人清白地活着,怎麼就非得被你們逼着作娼……”壓抑着恐懼,顫音地發飙怒罵,“貪|官|污|吏,媚上欺下,湯鍋裡的老鼠屎,開封府怎麼容得下你這等、這等……惡心混賬……”
她話還沒罵完,臉上響亮地挨了一記大耳瓜子。
啪!
直接被掼倒了,口角裡溢出血來,凝豔坊的打手小厮撕扯着拖拽了出來,隐忍着絕望的悲鳴,抱頭蜷縮着,緊緊地護着全身的要害。
“個不識好歹的妮子,再敢對大捕頭不敬,便扔進地牢,三天餓九頓,使你與蛇蟲鼠蟻為伴!……”老鸨叫嚣着警告,鮮紅的蔻丹戳戳點點。
杜鷹攥緊茶盞,不忍地偏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