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竟是章平怯怯地打破了凝滞的局面。
“……您、您怎麼回來的呢?”
一幫子大老粗裡,屬他在學院裡念書的年頭最長,性情最善良優柔,亦是最聰穎靈慧的那個。
“他怎麼會把你放回來?……雖然狠毒,但最妥帖的處理,莫過于困于老家,就跟拐了姑娘關起來似的。”
領袖微笑地答:“他沒放我,我自己沖出來的。”
章平沉思着,好看地皺眉,輕輕地搖了搖頭,不相信。
“不可能。”
蒙厲悔好半天才找回神,艱澀地發出一絲聲音。
“……新婚快樂。”
徐明文扭頭看向他,禮貌友善地應:“謝謝你,憨子。”
許多官兵仿佛找着了方向般,跟着蒙厲悔帶起的節奏,模仿着,接二連三地祝福、恭維。
丁剛問:“你現在怎麼樣?”
“什麼?”
愣了下,沒反應過來。
丁剛于是表達得更清晰了些。
“你現在還好麼?需不需要……我們幫什麼忙?”
馬澤雲跟自個兒搭檔并列在一處,攬着丁剛的脖子,附和道:“依你離經叛道的性情,不可能甘願,但是……”古怪地頓了頓,“胳膊擰不過大腿,位卑者扛不住強權,鐵定挨了不少收拾。”
頭兒正色:“想啥呢,咱跟官老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情我願,你侬我侬!”
丁剛噗嗤笑出了聲,周圍戰友也在紛紛地竊笑,壓抑的氛圍煙消雲散。
同伴讨好地親近過來,依舊熟稔地勾肩搭背,如同齊頭并進的狼群,威風凜凜,煞氣洶洶,一起去往兵器架的方向,格鬥練武。
“散了,都散了!他媽的沒見過女人麼,跟看猴似的,有什麼好湊熱鬧的!……”杜鷹兇神惡煞地驅散吃瓜群衆,擡起手指指向遠處,運起内力吼罵,“那邊那隊跑圈的新兵蛋子,傻站着幹嘛呢,繼續!給爺爺加罰五圈!操!……”
送胯擡腿,長長的官兵隊又高速跑動起來,小麥色半身精赤,發絲一部分黏連在脖頸,一部分在風中飛揚,青春蓬勃。
“不管适才所言‘你情我願’是真是假,頭兒,兄弟奉勸你一句難聽的,做女人真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前方等待的隻有無盡的苦楚。”
“……他愛我。”淪陷狀。
“愛個狗屁!床上騙|炮的甜言蜜語罷了,你竟傻了吧唧地信以為真了?”馬澤雲火大無比,辛辣地插嘴,用詞相當粗俗難聽。
“是啊,我們是男人,我們對娘們什麼德行,你看不到麼?”重兒輕女、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蒙厲悔唉聲歎氣,如喪考批,“走吧,換個遙遠的州縣重新開始,哪怕舍棄這一切前程,也千萬别作婦人身,活遭罪。”
心情好時待小娘子和顔悅色,心情壞時劈頭蓋臉地臭罵,甩她倆巴掌踹她腳,她得婦德溫順地挨着。
丈夫是天,是神,丈夫永遠都對,不容質疑,不容反駁,更絕不允許反抗,他們把她們壓得死死的。
“離開,改名換姓易容,仍然作為男人活着,誰如果再撞破了你婦人身的秘密,不要心慈手軟,直接滅口,拖了屍體沉塘。”老兵血腥黑暗地建議。
“嗯!……”
“對!……”
其他戰友全部都點頭附和,紛紛贊同這是最好的止損主意。
如此衆志成城的維護,如何能不感動,嗓音沙啞,鼻尖發酸。
“我走了以後,你們怎麼辦?競争上崗,接替大捕頭位置的,内部選出來了麼?”絕不能出現權力真空地帶,導緻一片散沙。
面面相觑,幾位資曆雄厚的老刑偵蠢蠢欲動,暗流洶湧。
神情嚴厲起來,深灰色的重吏不怒自威,認真地宣布考核标準。
“不僅要能打,而且必須足夠刁滑,長袖善舞,八面玲珑,能帶領大家繼續吃肉。全員分紅到位,吃得飽飽的,隊伍的人心才能團結。否則……出差辦險案大案的時候,怕會生變。”
叛變的牧羊犬勾結野獸偷羊吃,塗炭民生。
上輩子突遭橫禍,被官商勾結廢掉占了,沒來得及安排身後事,導緻隊伍的組織力、戰力急劇下滑,強壓數年的拐|賣犯罪反彈暴增。這輩子,充足的準備時間在這兒,無論如何得安排周全。
縱使展大人倒了,她跑大遼了,基層也得他媽的給她固若磐石,把各種妖魔鎮壓得死死的。
認真負責地轉交政治資源,鞠躬盡瘁,盡忠職守地培養,臻選接班人。
“鷹子,厲悔,剛子,澤雲,嗯……還有章書生,從明天開始,你們跟着我參加各種酒局,對上、對下,交接各方關系,看我怎麼處事的。”勿論黑白善惡,讓他們全部依葫蘆畫瓢,跟着學。
“是!!!……”
衆部下精神一震,凜然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