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禮大太監把拂塵矜貴地甩到左袖上,高昂地宣布:“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烏泱泱,海浪一般湧動,全跪下了,封建皇朝的階級森嚴在此刻盡顯。
從文舉考場那邊過來,老皇帝帶着八賢王、龐太師、王老丞相、包老府尹……等,大量文武官員,視察武舉考場進展。
雍容美豔的龐貴妃挽着老皇帝的臂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萬種風情。
倉促跪下之前,我依稀辨别出了幾個熟人的面孔,曾任陳州州衙總教頭,現任大理寺少卿的易牧之,老教頭望不再掩飾女性身份的我,眼神相當複雜。他身邊帶着個拘謹的徒弟,林素潔,人不如其名,平行宇宙裡,南鄉嫁給了滿嘴甜言蜜語的林,過得并不幸福。
安樂侯龐昱,這張可厭可憎的纨绔嘴臉,我無比地痛恨、熟悉,當年在他手下,沒少幹殺人放火洗黑|錢、欺良霸女禍商戶的惡行。
死在他手上那麼多無辜人命,若黃天有眼,他怎麼還沒被天收了呢?
果然世間無神明。
公道唯有自行拎起屠刀争奪。
飛星大将軍龐統沒在隊伍中,遠在邊關,金戈鐵馬,鎮守大宋國疆。
須發灰白的老皇帝握着貴妃的酥手,向近侍吩咐了句什麼,近侍傳話給小太監,小太監跑去傳話給監考軍官。
兵卒響亮地鳴鑼,響徹廣闊的競賽場地,宣布武舉科舉繼續進行。
石鎖,硬拉,五百二十斤,我拉起了一寸高度,拎着走到指定距離,又原路返回,心肺近乎爆炸,石鎖砰地沉重落地,濺起飛灰無數,面漲紅赤,汗流浃背。
展昭過來給我遞水囊,擦汗,種種悉心伺候。
我笑嘻嘻地對這個怪人擺手。
“保持距離,殿前都指揮副使,展大人,一切結束之前,考官與考生理應避嫌。”
“…………”
他顯得溫馴多了。
果然男人就得打,不打不聽話,不打不賢惠。
…………
暗暗給自己估分,我深知自己的努力與優秀,筆試、口試成績應該無人能超越,而在實操科目中,步兵靜态射獵、騎兵動态射獵、騎兵長兵器挑殺作戰、步射穿劄……都相當完美,
唯有石鎖硬拉,被一個三十七歲、兖州州衙出身的武舉人,還有另一個二十九歲,夔州兵馬司背景的武舉人,超越了。
他們一個硬拉五百八十,一個硬拉近六百五,簡直是氣吞山河的怪獸。
決定武狀元頭魁的終局,落在最後一科目,冷兵器近戰。
以抽簽的方式決定每個競争者的對手,兩兩對戰,敗者淘汰,勝者繼續抽簽。再從勝者中不斷地淘汰稍弱點的敗者,殘酷程度不亞于苗疆養蠱。
擂台上不斷地有負傷者倒下,人血飛濺,血肉橫飛。我感到毛骨悚然的顫栗,心潮澎湃,獸|欲沸騰。
和我對壘的第一位武舉子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孩,眼神純潔嚣張得讓我想起了那隻錦毛鼠,人不輕狂枉少年,牛逼哄哄得不行,跳上來以後草草抱拳行禮,就開始耍花活兒,三節棍舞得虎虎生風,矯健地各種翻筋鬥,跳來蹦去,蹦過來挑釁又翻走,張牙舞爪,眼花缭亂……外行看熱鬧,底下不識貨的文官宦官,爆發出陣陣驚豔叫好聲。
然後就被我捕捉到防守漏洞,一記大力出奇迹的超人拳,幹成了嬰兒般香甜的睡眠。
砰地倒地,老子連刀都沒用。
“………………”
世界沉默了。
“拖下去。”我說。
立刻幾個兵卒,外加兩個醫師沖上來,檢查生命體征。
無語到極緻,就很想發笑,忍不住自己唰唰唰比劃了下,模仿他剛剛那串花裡胡哨的漂亮動作。
“作戰講究個快準狠,您擱這兒跳舞呢,拜拜。”
哪兒來的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