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會長驚愕不能解。盧明清笑道：‘看來可以走了。’說話間，火車發出嗚嗚的聲音，緩慢的開動起來。

既已成行，戚會長便不說什麼了。車上的人都聽說了盧明清的威名，更有如戚會長一般受她牽連，被關押的人，大家都對盧明清敬而遠之。盧明清也不理論，也不在意。

火車行駛了三天三夜，終于在第四天抵達了河南。剛入河南地界，便被關卡攔了下來。河南官方在火車站這裡設了檢查站。出入河南都要受到仔細的搜查才能通行。戚會長等人忙出面交涉，将來意告知，又帶軍官去看了看糧食，之後更暗暗遞上了一袋銀元，方得放行。

其實進入河南的檢查已經算是粗略了。要離開河南的檢查更為苛刻。盧明清看着遠處一堆堆愁眉苦臉的難民。有人挑着擔子，一頭裝着孩子，一頭裝着些細軟。箱子包袱都得打開了，細細檢查才行，略有些貴重的财物都被搜查出來了，災民們哭泣哀求不止。

戚會長等人見了不忍，見此情景一個軍官站出來，粗聲大氣的喝道：‘吵什麼，吵什麼？有奸商趁着這機會偷運煙土，自然要細細查清楚了。再喊，再喊就不準上火車。’難民們攝于威勢，不敢再大聲哀求，隻是默默淚流不止。

因為要監督着糧食的搬運，戚會長等人都留在原地。其實能買到火車票的難民已經算是身家豐厚的了。還有更多衣衫褴褛、皮肉精瘦的難民匍匐在車站外，死氣沉沉的，如同骷髅一般。

唯獨等到火車鳴笛，即将發車的時候，他們眼冒綠光，一個個奮不顧身，拼死拼活的往火車頂上爬。有撲在上面的，有坐在上面的，都指望跟着火車一起離開河南，離開這個缺衣少食的地獄。

從高處看下來簡直就像是一群螞蟻，黑壓壓的附在了綠色的火車上。有些人成功爬上去了，更多的人摔下來了，當場送命，卻沒人後退。個個豁出性命，舍生忘死，就是為了爬上火車離開河南。

這種瘋狂的勁頭連守衛關卡的軍官們都不敢阻攔。他們退到一邊，遠遠的看着。有一個男子好容易成功的爬上了車頂，急忙對着下面喊：‘快來呀，快上來，我拉你一把。’跟着他老婦可能是他的妻子，還背着個一歲左右的小娃娃，努力了好幾次都上不去，男子也不敢過去幫忙，他必須牢牢的占住位置，稍有松懈就會被人扯下來。

眼看着火車已經啟動了，老婦急得把背上的娃娃解下來，用力扔上去：‘你帶着孩子走吧！’可惜那男子沒有接住。那小娃娃一下從火車頂滑過，又摔到了地上，哇的一聲，腦漿迸裂，沒人動容，老婦一聲不吭，也一頭撞了上去。火車越開越快，帶走了男子，隻留下撕心裂肺的哭嚎。

這種場面實在慘絕人寰。戚會長等人都掩面不忍再看，同行的兩個記者沉痛的拍照。一會兒離開河南的火車都開走了，地面隻留下了一堆堆的死屍。

有幾個民夫過來收屍，一車車的往外運。也許是看到這行人裡還有記者，幾個軍官過來攀談，邀請他們去軍督府一叙。戚會長他們要在河南鎮災，自然繞不過軍督府，有衆多地方要借助軍督府之力。所以在看着糧食搬入倉庫并派人看守之後，戚會長等人便來到了軍督府。

軍督長姓錢，個子不高，行動倒也精悍，隻是挺那個将軍肚，看上去有些不協調，有些滑稽。得知一行來自北平，還有兩個大公報的記者之後，錢軍督很熱情的招待了一行人。并向他們訴苦，說自己如何盡心盡力為北平籌措糧食，又如何維護河南的秩序。

說了一席話，已經到傍晚了。錢軍督吩咐開宴，請大家用餐。席中雞鴨魚肉都有，每人還有一大碗面，兩個糖霜餅。錢軍督還一個勁的說：‘如今世事艱難，飲食也将就一些。’見吃的如此豐富，一行人心裡都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