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替……甯王辦事,也……沒有殺人,更跟我……父親無關。”楊一尋有些眼神渙散,神志不清,但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咬死不能承認,如今郭守敬了死,牽扯到各方利益,大家都要撇清關系,而她的身份尴尬,皇上要查明,不能審甯王,隻能審她,隻要審她就夠了!
她不能死,也不能認。
裴衍雙臂搭在扶手上,往後一靠,修長的手指輕點了兩下扶手,咄咄逼人地追問道;“你說你沒殺人,那你一個甯王府的人去郭守敬府上做什麼?”
“……甯王派……派奴婢前去……探望。”楊一尋趴在地上垂着頭,整個人有進氣沒出氣,她每吸一口氣都疼的要命,語氣斷斷續續的說道。
“前去探望,不僅探望到後院,還拿到了郭守敬通敵的關鍵性證據,那甯王倒也真是料事如神了。”裴衍緊接着說道。
“此事跟甯王殿下無關,是我自己笨拙走錯了路,去了後院。”裴衍的話一直在往下引導她,她意識越來越渙散,竟差點順着裴衍的話往下說。
不能讓裴衍掌握主導權,楊一尋撐着一口氣繼續說道:“通敵賣國的是郭守敬,貪污受賄的也是郭守敬,這一樁樁一件件,他是作惡多端遭天誅。因為他,廣平屍橫遍野,人都要死光了,他若不死,廣平百姓冤魂難安。是天意要燒他。”
“上有皇上,下有三司的,何需要天誅。”裴衍看着面前人呼吸逐漸微弱,已經聽不見了,猛的提高音量:“一會兒仇人一會兒天譴的,是甯王教你這麼說的?”
“不是。”楊一尋這會是真的意識不清了,聽到裴衍這麼說,才知道自己已經前言不搭後語了,但她真的沒有辦法思考了,隻能重複着說:“不是…不是甯王。”
“甯王。”裴衍點了點頭接着說道:“事到如今你是還覺得甯王能護着你,或者你跟他撇清關系,拼死護着他,真是主仆情深,可你的身份,别說甯王,誰也保不住你。其實無論是甯王派你去殺的,還是你因為你父親而殺的,都不重要,郭守敬隻是一隻叛國狗罷了,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看到郭守敬的時候,有沒有想到你的父親,可都是一路人啊。”裴衍說到這頓了頓,似觀察楊一尋的反應,又接着說道:“你剛才說郭守敬不死,廣平百姓冤魂難安,那你的父親呢,那死的可是七萬人啊,都被築成京觀了。”
“沒……有,沒有……我父親沒有通敵!”楊一尋渾身抖動起來,情緒激動,劇烈的咳嗽起來,胸腔悶疼,血順着嘴角往下淌。
“沒有?你怎麼知道沒有?你自然是向着你父親說話的,說到底你們一家人,或許都是不把人命放在眼裡的,為了自己的私欲什麼苟且肮髒的事都能幹。”裴衍冷冷地說。
“我父親不是那種人,我的家人也不是,我是,但他們不是。”楊一尋蒼白無力的辯解道,是了,沒人信的,已經蓋棺定論了,楊一尋語氣顫抖地說道:“‘人主自臧,則衆謀不進。事是而臧之,猶卻衆謀。[1]’”
“你膽子還真不小。”裴衍沒想到楊一尋語出驚人,“所以你為了替你父親翻案,洗刷冤屈,私底下一直在調查當年的事,不知怎麼的查到了郭守敬頭上,拿到的那東西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把他殺了?”裴衍劍眉微微上挑,好整以暇的看着楊一尋。
“沒有,什麼都沒有,當年的事本就不該重提。”楊一尋的聲音小的似乎隻有自己才能聽見,她開始發了瘋般的掙紮,但她的身體太差了,連站都站不起來,身上凝住血的傷口因為開裂又開始往下淌。
獄卒見狀忙摁住楊一尋,粗魯地踩在她身上。
“你還真想翻案,憑你現在一個快要死了的甯王府太監嗎?你倒是心比天高,可命比紙薄。”
裴衍站起來,把供詞扔到楊一尋面前,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說到:“就算你父親是被冤枉的,你也未必能活到替他翻案的那一天。”
楊一尋的頭緊貼着地面,血凝在臉上頭發粘在上面,模糊的一片,她閉上眼睛,不再開口說話,也不去碰面前的供詞,不知何時,兩行淚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拉下去,可把他看住了,别死了。”裴衍不再等潘春平回話,轉身離開。
楊一尋又被帶回去關了起來。
她現在命随時随地都在繩上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