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王,陸景之。
看清面前的人後,楊一尋扭了扭被擰到的隔壁,随意的坐在了甯王面前。
陸景之安靜的坐在那裡,盯着楊一尋露出的小臂出神,過了一會兒,說道:“你殺了他,果然太冒險了。”
“甯王殿下。”楊一尋語氣有些重,稱呼又帶着些陰陽怪氣,“您冒險進宮,就是來說這個的?”
聽着楊一尋不善的口氣,陸景之自嘲的笑了笑,說道:“你之前冒死讓侍衛送出來的東西我看了,郭守敬府上有确實太多通敵貪污的證據,但這麼明晃晃的擺在那,不像他的作風。”
“殿下。”楊一尋有些想咳嗽,但壓了下去,聲音變得有些沙啞,說:“東西您也看到了,隻是因為欽天監測出來不詳的天象,讓皇上多疑,下面的人就都慌了。”
楊一尋有些玩味地笑了笑,“郭守敬在朝中想自保,别人也想自保,出頭鳥做靶子,他隻要稍微一動,就會被衆人推出來,但他這個處境,又不能坐以待斃,他慌了,就想以通敵的罪名陷害王倡良保下的難民,王倡良若是不将難民正法,自己就會被此牽連,這當口就夠郭守敬拿條件跟他談判,可郭守敬太慌了。”楊一尋停頓了一下,喘了口氣接着說道:“您看,如今的大啟地方勢力膨脹,官官相護,朝廷中又仕官擅政,勾結外敵。長此以往,天下無安。殿下,依我看,您若是想撥亂反正,補偏救弊,必先清洗朝堂,而我要知道當年的事,也要從朝廷入手,殺他,是最快的方法。”
陸景之沒有說話,就這麼沉默着。
楊一尋也靜靜的坐在桌邊,看着一跳一跳的燭火,仿佛跟她的心跳搭上了拍子。從她活下來,選擇來甯王府開始,她必會淪為權勢的刀下鬼,困在恒陽這囚籠裡頭破血流,其實她一開始也隻是想活命而已。
可她活着本身,就是錯的。
楊一尋無聲地笑了,說道:“皇上豈非力不足心不忍,朝中之事牽扯廣平的局勢,他又怎麼會不知,不過是想一把火燒亂廣平,如殿下所言,祚安得長?江山易改,隻不過是在火裡加把柴罷了,必要的時候,殿下隻需把我推出去擋罪,皇上若要追究,我在,就沒有您的罪。”
停頓了數秒,楊一尋似乎又覺得不妥,她睫毛微微顫抖,拓下一片陰影,接着說道:“我知道殿下心中的顧慮,不必擔心,我什麼都不會說。”
陸景之就這麼看着她,搖搖頭說道:“可你在郭守敬府上的一把火,把恒陽也燒亂了。”
“那又怎麼樣呢?”
如今的朝堂,表面看似風平浪靜,實則雲波詭谲,皇帝有意平衡各方勢力,互相制衡,卻又敏感多疑,畏手畏腳,怕功高蓋主,便棄之,進忠言與其意相悖,便憚之,卻不想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把火是燒亂了廣平,可火勢也蔓延到了恒陽城,局勢難平,明争暗鬥愈演愈烈,朝堂隐患積累太久了,好像一顆定時炸彈,沒人能獨善其身,從他們活下來的時候開始,結果就注定了,他們别無選擇。
楊一尋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悠悠地說道:“殿下不必因此顧慮特意來宮中一趟,你我二人現在身份特殊,還是不要見面為好,殿下何必給自己添不必要的麻煩。”
“你想出宮嗎?”陸景之突然聞到。
楊一尋随着話音停住了,低頭看着陸景之反問道:“我不久前才從斷頭台下來,皇上欽點進宮的,還是一份好差事,為什麼要出去?”
陸景之微微仰頭,看着楊一尋的眼睛跟她對視,說道:“隻是跟我出宮一趟,我知道你不想再回甯王府了,那批官銀你不想要了?沒在裴衍手上。”
“你能讓我出去?”
“能。”
楊一尋聽着陸景之肯定的語氣,心下了然,陸景之有辦法。
“我要自己去。”楊一尋緊接着說道:“殿下放心,我隻是查明官印下落,給大家一個交代,不會再擅自做任何事情。”
除了打死裴衍洩憤外。
陸景之看着楊一尋的眼睛妥協道:“好。”
“注意安全。”陸景之說。
“不要再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