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看着那枚玉韘,楊一尋說的不錯,後宮之中無非這幾種情況,若是想要争奪皇位,嫔妃的家世背景,母族的戰功,還有皇子的心性,在朝中的影響力,方方面面能成為勢力跟關鍵。
就像楊一尋說的,坐上皇位的也不一定就是皇上,權利在哪天命就在哪,權利在誰手裡,誰才是真正的正統。
但江山社稷,與他與楊一尋,都無關,這擔子和責任,不是誰都能承擔的。
何況宮規森嚴,要先弄清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還是說,她本就沒什麼計謀想法,隻是在審定有無與其實虛。
裴衍腦子裡一點點梳理思緒,但他又摸不清楊一尋的态度,這麼坦言相對,直白的說出來,話裡到底幾分真幾分假,叫人不能輕易相信。
如果楊一尋隻是看了一眼東西,就能想到這麼多。
計能規于未兆,不是誰的能做到的。
裴衍斂眸,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弧度,他往後靠了靠,說:“光憑你說,我怎麼确認這玉韘是安貴妃的東西,何況安貴妃的兒子,才三歲,就這麼急着争皇位嗎?也不看自己夠不夠格。”
“熟話說得好,三歲看老。”楊一尋不急不慢地回道。
裴衍眼底閃過一絲戾氣,說:“到底是不是安貴妃,我一查便知。”裴衍盯着楊一尋說:“到底誰觊觎皇位,不是很明了嗎。”
陸景之。
她隻是給裴衍說了一種可能,朝堂上權利分布的一角。
楊一尋的目的很簡單,後宮内部的權力鬥争,也牽扯着外部前朝的虎視眈眈,沒有旁觀者,即使她現在自身難保,一件跟她毫無關系的說事情出現在她面前,就是她的機會,她的路,她不會見路不走,她不出手,那就平白給他人作嫁衣。
況且裴衍不會真的跟表面上一樣不關心朝堂局勢,他才不是隻拿軍糧軍饷的将軍。
他想要兵權。
是因為什麼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許别的地方滾過去的,又或許幹脆就真是不小心掉的。”楊一尋問道:“裴将軍覺得是哪一種?”
“我不知道。”楊一尋尾音未落,裴衍就回答道,神态恣睢。
裴衍當然不知道,因為哪一種都不是。楊一尋又說道:“再說,裴将軍莫不是忘了,你也是外男,怎麼查?”楊一尋看着裴衍的漆黑的眼睛,從裡面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我要查的,不是她們,是你。”裴衍又一次在楊一尋眼前,拿起玉韘。
“還查?”楊一尋語氣悠悠,說到:“你不惦記自己的事,怎麼老來惦記我的事。”
“裴将軍果然對我很有興趣,為什麼啊。”楊一尋語氣中好似帶着興奮,問到。
外面風越來越大,裴衍坐在那裡,沉默不語,他看着楊一尋,又好像透過她看向遠處,目光帶着審視。
“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在其位謀其職,自己說的話可别忘了。當好你的太監,不要把心思打在别處。”裴衍語氣悠悠,直接戳破。
“又是這種态度啊。”楊一尋語氣似乎帶着點遺憾:“一切皆有可能,按照律法,太監還不能随意出宮呢,我卻可以,為什麼?”
楊一尋注視着裴衍,一字一頓地說:“因為皇上認為我是将死之人,所以我有不合祖制的特例,可是裴将軍,你認為,我會死嗎?”
“皇上給了你哥哥軍功,那你哥哥就不隻是一個将軍了,我隻是說了其中一個對你有利的可能。”安靜了幾秒,楊一尋如是說道。
“對我有利?”
楊一尋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明月高懸,她思慮了一會兒,慢悠悠地說道:“朝廷不能沒有廣平,廣平不能沒有中軍大将軍,如今廣平的戰事,你又回不去,中軍大将軍雖有兵權,但他的那部分兵權,有一半在皇上手裡,地方軍的兵權,怎麼掌握在皇上手裡呢。”
毛發盡豎的對話,楊一尋拿起桌上的茶壺,到了一杯冷茶,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寫下兩個字。
讓人觸目驚心的兩個字,裴衍又沉默了,楊一尋是甯王的手下,各方局勢看的門兒清,那麼甯王在這裡面扮演的什麼角色。
他也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也學着楊一尋的語氣慢悠悠地說:“找人也不急在今晚,若是今晚後宮鬧出了動靜,影響到皇上在後花園設的宴席,皇上怪罪起來,你要我怎麼解釋,把你再供出去?”
聽到這話,楊一尋心緒紛纭,她擡眼望向裴衍,她知道裴衍明白她要做什麼。
“我就是點個卯。”
“你自己也說了,你有不合祖制的特例,我要是答應了,是不是就要認可你不會死。”裴衍視線灼灼。
今年是個多事之冬,通敵案,官銀案,還有廣平的戰事,内外交困,三法司忙的團團轉。
多故之年,遇到事情無不避之不及。
“還有一點,文佳貴妃宮裡要辦法事。”楊一尋沒有正面回話。
裴衍側頭,語氣閑散地回道:“文佳貴妃這是司馬昭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