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尋跪在地上沒動,周信和目光落在楊一尋身上,又掃過她看向一旁,說:“你還有什麼事。”
寒夜之中,高城深池,楊一尋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裡,四下沉寂,一切聲音都被雪夜覆蓋了。
周信和微微皺眉,剛要開口,隻聽楊一尋說:“兒子愚鈍,以兒子如今的身份……本就受宮裡人記恨。”
“兒子不懂幹爹的用意,怕辜負幹爹的信任……拖累幹爹。”楊一尋跪在地上聲音略帶沙啞。
周信和低頭看着楊一尋,還是太年輕,話說的太滿太多,什麼都要用嘴問出來。
“我不是平白無故收你做幹兒子,我需要一個人,幫我去做一些事。”周信和定定地看着楊一尋,良久說:“這件事辦好了,讓我看到你的能力,最起碼,讓我知道,你是值得我培養的。”
“兒子明白了,兒子做好這件事情,才能得到幹爹的信任。”楊一尋跪在地上,磕了個響頭。
周信和點點頭,轉身走之前看着面前的門,轉頭對楊一尋說:“往後,出了這扇門你叫我老祖宗,進了這扇門……”
“您就是我幹爹。”楊一尋跪在地上回答道。
翌日天一亮,楊一尋就被潘春平叫走了。
陳春打看到潘春平開始,就一直跟在一旁賠笑臉,楊一尋嘴角抽搐了一下,昨個在禦前,算是把潘春平給得罪了。
天漸漸變亮,楊一尋跟在潘春平身後,擡頭看十米紅牆,四方藍天,天上出現一抹青暈,像一縷炊煙,淡淡地縛着。
潘春平一路耷拉着一張臉,直到走到昭和殿外,才拔高嗓音說:“你就在這侯着,等皇上什麼時候召見你了,你再進去。”
“是。”楊一尋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低着頭。
昭和殿是當朝舉行重大典禮和接受百官朝賀的地方,上承重檐庑殿頂,坐高台之上,面闊八間,進深六間。
楊一尋一直在昭和殿外候着,陽光灑在她身上,她看着地上的影子,挺直了腰杆,已經晌午了。
今兒個初一,大朝會剛散,文武大臣一個個從殿内出來,文官左掖門出,武官右掖門出,楊一尋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裡,極為突出,讓人忍不住停下腳步,頻頻扭頭。
楊一尋站在那,心裡猜想各種可能,或許周信和是一個很好的後台,她以後不需要在掩蓋身份了,但她跟周信和之間,現在還沒有絕對的信任,她的身份,一旦暴露,現在就是欺君。
她跟任何人,都沒有信任可言。
潘春平來時,楊一尋正目光呆滞的看着地上的玉石。
“皇上召見你了,跟我來吧。”潘春平撇了楊一尋一眼,掃了一下手上的拂塵。
昭和殿殿前為廣庭,是皇上召見大臣的地方,左右分别是東角門和西角門,楊一尋跟在潘春平後面,目不斜視的走進内殿。
楊一尋來到内殿時,不出意外的,陸景之跟裴衍都在,還有其他人。
楊一尋站在一旁不敢有所動作,低頭謹慎的觀察四周,每次來見皇上,她都汗毛聳立。
她心中有恨,但除了忍,又無能為力。
皇上穿着明黃色的龍袍,頭上戴着鑲着紅寶石的冠冕,坐在龍椅上,透過冠冕上細細的珠鍊流蘇落能看見皇上臉上帶着笑,對裴衍說:“你跟你哥哥平亂有功,要賞。”
楊一尋低着頭,注意力順着皇上來到裴衍身上。
裴衍目光下斂,跪在地上,“臣不敢言功。”
皇上靠在龍椅上,眼睛眯起,臉上笑容更加明顯,說:“朕說有功就是有功,那就賞你哥哥俸祿四千石,文绮百匹。”
“臣代大哥謝皇上隆恩。”裴衍說着,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磕頭。
皇上目光落在裴衍身上,“朕思來想去,你既留在京中,朕不如就封你為大漢将軍。”
裴衍低着頭看不清神色,内殿安靜了一瞬。
“臣謝皇上隆恩。”裴衍說着又磕下頭。
“不用謝恩了。”皇上目光掃視一周,終于落在楊一尋身上,楊一尋見狀,連忙上前跪在裴衍身後,“奴婢楊在清,拜見皇上。”
皇上目光投向楊一尋,話卻是對這裴衍說的:“眼下有一件事,交給外人辦朕不放心,朕交給你辦,最放心。”
“今早朝會,朕想了一下,李閣老說的政策,越快推行越好,郭守敬捅了那麼大一個簍子,朝廷可以不吃不用,但百姓不行,臨安一代又地勢險要,常年有倭寇來犯,朕想讓你帶兵鎮壓。”不等裴衍回話,皇上接着說:“景之啊。”
陸景之聽到皇上叫他,忙跪在裴衍身邊。
“但這個政策一旦推行下去,稅收方面的問題,如何入賬出賬,郭守敬死了,他在内閣的事務,就交由你來辦理,戶部如今沒人頂上來,那這樣一來,戶部的事,你也暫為辦理,貪污一事急不得,你要仔仔細細地查。”
皇上說完,空氣凝滞了半響,而後裴衍跟陸景之幾乎同時回道:“遵旨。”
皇上笑着點點頭。
裴衍起身時,視線不經意的從楊一尋身上劃過,跟陸景之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