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全都吩咐完,皇上這才對着跪在一旁的楊一尋說:“楊在清。”
“奴婢在。”楊一尋跪着向前走了走。
皇上傾身往前坐定,盯着楊一尋說:“官銀,你找回來了嗎。”
聽到這話,楊一尋趴在地上,抿抿嘴,咬牙說:“奴婢無能,請皇上……降罪。”
“朕一開始,就沒指望你這小太監能有多大本事。”皇上說話間語氣輕快,帶着點笑,但看向陸景之的視線裡,卻帶着警告。
楊一尋似乎在害怕,誠惶誠恐地趴在地上,渾身發抖,“奴婢……”
皇上看着楊一尋的樣子,心中大悅,打斷她說到:“罷了,朕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且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臨安那邊,年關之後,你一同前去。”
楊一尋擡頭去看皇上,見皇上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才回答道:“是。”
沒說她以什麼身份去,也沒說要她去幹什麼。
李閣老推行的方案,表面上就這麼開始按部就班的進行,楊一尋心中明白,不管是她還是裴衍又或者陸景之,一開始就知道皇上會這麼做,并且都清楚皇上今日這麼做的目的。
更何況朝堂上,個頂個都是聰明人。
但她不清楚周信和與她父親的關系,單憑幾面之緣,說不通。因為即使沒有周信和,她也會去臨安,她是有過在臨安大展身手風風光光回來領賞賜的想法,但周信和的話點醒了她。
名聲哪有命重要。
楊一尋跪在内殿一側,等所有人都退下了,她才起身混在内宦中緩緩退下,走過回廊時回身,在餘光中,看到兩個人,進了内殿。
今天是個好天氣,楊一尋踏出内殿,擡手擋住陽光,想要尋個機會,去找周信和。
既然認了周信和做幹爹,有些事,就不能自己貿然行動。
讓楊一尋意外的是,陸景之今日竟然沒有來找她,看來戶部的事果然讓他忙的不可開交,何況昨天的事情,也夠他氣一陣子了。
這幾日的事情都堆在一起,楊一尋剛松一口氣,擡頭就看見抱臂靠在石獅子像上的裴衍。
裴衍語調端的散漫,仰頭叫她:“過來。”
宮内人多眼雜,楊一尋深吸一口氣,駝起背,垂着頭,讓人看不清表情,慢吞吞的走過去,站在石獅子斜方,遮蓋住自己的身體。
“裴将軍在這宮裡,就别耍我玩了吧。”楊一尋低頭,說話間,長睫微微顫動。
“耍你?”裴衍嗤笑了下,眼神停留在楊一尋身上,說:“用不着耍你,年後我們還要同行,有句話說得好,同朝為官,如同乘一船,更何況臨安沿海,我們得走水路過去,你這身闆,可要保重啊。”
裴衍靜靜地站在那觀察楊一尋的表情,眉峰微微挑動,語氣散漫。
楊一尋突然擡頭看向裴衍的,一雙狐狸眼此刻流露出華光,就這麼定定的看着裴衍。
日光灑在裴衍身上,黑衣鎏金。
裴衍饒有興緻地看着楊一尋,等着她接下來的動作。
“裴将軍是準備跟我同流合污了嗎。”楊一尋看着裴衍挑了下眉。
裴衍低頭,目光向下,不經意間看到楊一尋眼尾的紅痕,呼吸驟然一頓,心跳加速。
那是楊一尋昨個兒被陳春砸的印子,額頭上的那塊,被宦官帽遮住了。
裴衍側過頭,語氣懶散缺意有所指:“我和你。”裴衍說到這頓了一下,接着說:“我和你同流合污,那不就證明,我站在陸景之那邊嗎,你想讓我站隊,表明立場。”
聽到這,楊一尋站直起來,語氣淡淡地說:“怎麼感覺,裴将軍很介意甯王殿下?”
楊一尋歪頭,故作思考看着裴衍說:“殿下怎麼說,也是皇上的兒子,理應在朝廷分一杯羹。”楊一尋頓了一下,勾了下唇,語氣帶了點不正經,輕聲說:“還是因着昨兒個皇上賞了壓勝錢。”
“現在不會都傳開了吧,說臨安,有天子氣。”
裴衍看着楊一尋,笑容依舊懶散,不過那雙漆黑的眼睛,瞬間閃過某種警告。
“我看你是活膩了。”裴衍眼眸漆黑,語氣冷漠如鐵。
皇上向來忌憚功高蓋主,不能親自出遊,就隻能通過壓勝錢來鎮壓這些氣場。
這些年,在其他人面前,越危險,楊一尋就越謹慎,但在裴衍面前,越危險,楊一尋就越興奮。
楊一尋照例看了下四周,此處偏僻無人,一般除了大朝會無人會來,楊一尋回頭看了一眼高台上的昭和殿,慢悠悠的開口道:“不然讓你去臨安幹嘛啊,你看皇上給中軍大将軍添的俸祿,這下馬兒又能跑又能吃草了吧,很難不讓人忌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