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逢樓依舊人聲嘈雜,熱鬧非凡,歌妓唱曲,武夫賣藝,小販叫賣此起彼伏。
裴衍坐在二樓靠窗雅間的老位置,姿态随意,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漫無目的地看着前面茶氣萦繞,似乎在想什麼,但又不夠專注,沒有焦點。
直到季叙白搖着折扇走過來,裴衍才回過神。
季叙白不疾不徐地邁着步子,周身散發着高貴的氣質,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剛一落座,就有店小二拿着菜單走過來,雙手遞過,擡頭看着裴衍。
裴衍沖着季叙白擡擡下巴,店小二心領神會,轉身把菜單遞給季叙白。
季叙白接過菜單,‘刷’的合上扇子,用扇子一頭慢悠悠地點着菜單。
“這個,還有這幾個,這個......先這些。”
“得嘞,兩位爺稍等。”店小二點頭記下,拿着菜單快步走出雅間。
裴衍視線随着店小二移動,見人出去,正色道:“你查到什麼了嗎?”
“沒有。”
季叙白打開扇子,慢悠悠地搖着,打趣道:“你怎麼老要查一個小太監,不會是……”季叙白,眉峰一挑,來了興緻,視線上下打量裴衍,道:“你不會是……有那種癖好吧……”
“我之前怎麼沒看出來啊?”季叙白說着,扇子放在面前,擋住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眼睛,靠近裴衍,意味深長地看着裴衍。
裴衍皺眉,嘴裡發出“啧”的一聲,唇線拉直,毫無情緒地說:“我問的是欽天監。”
“哦……啧……,看來确實不簡單啊,那我也要會會他。”季叙白看好戲一般道。
“他爹害死了我爹,我查他有問題?”裴衍拖着尾音,沉默兩秒,敲了敲桌子,接着說:“先說正事。”
季叙白正色道:“之前的接連半月的日暈,而後又下了一個月的大雪,導緻太湖斷航,港口被凍上,凍死人畜無數,我看過天象,也去問過老師,天象沒有問題,天災人禍也是不可避免,曆朝曆代都有過,也不是沒有對策,不會發生太大的事情,讓皇上忌憚,但欽天監的占蔔預言,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
“客星見離宮,占屬四方有眚。這是說可能要有災難發生,對應上了已經發生的雪災,但下一句……”季叙白說着,扇子在桌子上虛虛地寫着:“‘正月庚子,三日并照,虹蚬彌天,日有重暈,左右兩珥。’這是說什麼,是會有災變得預兆,主要在軍隊,會有戰亂發生,然後皇上就把你弄回來了,廣平戰亂還沒徹底結束,可是過一陣又說,天西北方出現裂縫,軍隊内部會有戰亂,這話指向性太強了,不怪皇上會把你強留在側。”
“這話是欽天監監正說的?”裴衍問。
“是。”
裴衍雙眼見含着一股若有所思的陰霾,冷笑道:“怪不得。”
“什麼?”季叙白疑問道。
“我在宮裡拿到一個東西。”裴衍說着,動了動手腕。
“哦?”季叙白饒有興緻的看着裴衍。
“你先把話說完。”
說話間,店小二陸陸續續地上菜,裴衍不得不停下話,看着店小二的動作。
裴衍垂眸,紫檀纏枝紋八仙桌上,外罩青色緞繡玉堂流蘇桌圍,先是前菜七品開桌,又上了些定勝茶食,糖纏黏果之類的看菜,接着才上正兒八經的菜食。什錦海味雜燴、冰鴨、鳳尾魚翅、佛手金卷、龍井竹荪、寶坻銀魚……珍珠飯、林林總總……
裴衍微微皺起眉,手指敲着桌子,說:“……你在季府沒飯吃?”
聽着這話,季叙白語調閑散,懶洋洋道:“哎,這不是過年,想着請你吃頓飯嗎,我想你一個人在京中,無依無靠,孤苦伶仃,苦不堪言……”
“……行了。”裴衍面無表情的打斷,冷冷地說:“說正事。”
“依我看,天裂是因為陰氣有餘,而陽剛之道衰微,是内外權利高度集中,後宮攝政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