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不要瞎說。”桃雨抹了把眼淚,慢慢站起來,又慢慢站在楊一尋面前,伸手将她手裡的饅頭搶了過來。
“啪”的一下,又伸出另一隻手拍在楊一尋腦門上。
楊一尋毫無防備地挨了這一下,微微張嘴仰頭看她,愣住了。
接着桃雨又拍了兩下,說:“過年說了不吉利的話,要打三下,打走黴運。”
周圍偶爾有人經過,楊一尋聽着桃雨的話,目光虛無的忘向空中一點。
“是嗎?”楊一尋坐在台階上,雙臂交叉抱在腿上,手指輕輕點着。
“什麼是不是的,你說什麼呢。”桃雨說:“大過年的,你不能這樣。”
“不能這樣,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你教教我?”楊一尋淡定的拍了拍手上的殘渣。
面對楊一尋有些逼人的話,桃雨手指握住衣角,目光四處遊離,就是不敢停留在楊一尋臉上。
“我能教你什麼?”桃雨幹巴巴地問。
楊一尋目光在桃雨身上劃過,最後停留在她臉上。
桃雨一身淡粉色宮裝,衣上繡着細碎的花紋,雙環髻兩側帶着白色跟粉色相間的嵌花,添了一份亦真亦假的天真感。
“你想要我的命嗎?”楊一尋突然問。
“……我要你命做什麼?”桃雨面對楊一尋冰冷的目光,含糊搪塞了句。“奇怪的問題。”
她下意識後退半步,又有些尴尬,隻好蹲在地上杵着下巴說:“那你去臨安那麼遠的地方,又不知道去多久,也不知道幹什麼,明天就要走了,你就什麼也不幹?你東西收拾了嗎?”
楊一尋平靜如常,低聲說:“我沒有行李,我就一個人,一條命。”
“呸呸呸呸,你怎麼老是說這種話。”桃雨‘刷’地站起來,眉頭皺成川字,伸手就要去拍楊一尋的頭。
桃雨一邊伸手一邊說:“我最會收拾東西了,我來幫你收拾,保證給你收拾出來一個百寶箱,”
下一刻,楊一尋忽然擡手,在桃雨碰到自己前,抓住了桃雨的手腕,向前一拽。
“你寸關尺三部有脈,不浮不沉,一息四至,不快不慢,和緩有力,節律均勻,尺脈沉取應指有力,身體這麼好,怎麼會感染風寒呢?”楊一尋一字一句地說道。
桃雨手腕被楊一尋緊緊掐住,她嘴唇不自覺的顫抖了幾下,問到:“你什麼意思……你這是幹……幹什麼?”
“你怎麼會感染風寒?”楊一尋咄咄逼人。
桃雨愣住了,“我……我就是說的誇張了些……不然你也不會……理我。”
“你能……你能不能别這樣,你到底是怎麼了?”桃雨聲音染上哭腔。
“你不知道嗎?”楊一尋目光帶着審視,“你還有一個問題沒回答我呢,到底……”
說着,楊一尋猛的站起,拽着桃雨的領子把她拽到面前,楊一尋盯着桃雨的眼睛,一點點靠近,問:“……會不會要我的命?”
桃雨被楊一尋這副樣子吓得渾身顫抖,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水,臉色蒼白,磕磕巴巴地說:“我……我回答了啊……我要你的命幹……幹什麼……”
“我在問你啊。”
桃雨眼裡盛滿淚水,一直往後退,楊一尋見狀,手一使勁,又将她拽了回來,桃雨一個趔趄撞到楊一尋懷裡,楊一尋死死地攥着桃雨的手腕,在她耳邊說:“我沒有行李,但你要是不說的話,我可以把你打包成行李。”
“我……我我幹什麼了,我什麼都沒幹啊……你…我怎麼惹到你了……我們不是朋友嗎?”桃雨眼淚直流,渾身抖的厲害。
“朋友也是要我命的一部分?也是你們計劃的一部分嗎?”楊一尋側頭看着桃雨的表情,忽然放開桃雨,哭的她心煩,楊一尋在身上彈了兩下,接着說:“桃雨,藏不住的,有些破綻是無法避免的。”
天色黑沉沉的,連星星的微光都沒有。
桃雨瞪大了眼睛,在原地愣了許久,整個人仿佛被抽離了現實。
“你懷疑我?”
過了許久,桃雨終于恢複正常,咬着腮幫子哆哆嗦嗦地圍着楊一尋一直走,但又不敢直接一走了之,最後停在楊一尋面前跺腳,“你為什麼懷疑我?”
“為什麼不懷疑你?”
“我在你這裡,我一開始就說了為什麼的……我想要個靠山活下去,我……我我……我真的沒什麼其他目的的,我就是個無依無靠的小宮女,我怎麼能要你的命啊……”滿臉布滿淚痕,伸手抓住楊一尋的衣袖,指尖止不住地顫抖。
楊一尋站在台階上低頭俯視着桃雨,隻覺得太過于執着,再演來演去,自己都要信了,但她又想了一下自己,好像半斤八兩。
“桃雨。”楊一尋叫住桃雨,說:“你直爽一點,你背後是誰無所謂,你承認了,我還可以當你的靠山。”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啊,楊在清,你……你那天幫了我……我是來道謝的,我不是故意跟你生氣的,我就是怕你不理我,我……我用錯了方式,你别這樣……你别吓唬我。”桃雨驚慌失措,口不擇言。
“我沒有吓唬你,在這亂世之中,想要我命的人多了去了,我暫且相信,這不是你本意,但你也不需要打着朋友的旗号。”楊一尋迎着桃雨的目光,說:“我要是死了,也得拉幾個相熟的墊背。”
“……你不會死的,我會第一個站出來,擋在你面前的,我們是朋友。”桃雨慢慢松開了楊一尋的衣袖。
“哈哈哈……什麼是朋友……哈哈哈……好有意思啊,你好天真……哈哈哈哈……”楊一尋笑聲清脆,卻隐藏着鋒利的刀。
那日在怡香園,一切都太過于巧合了。
楊一尋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瘋狂,“桃雨,你信不信,我能當你的靠山,也能毀了你現在的靠山。”
桃雨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轉為震驚,再到平靜,她嘴唇微張,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兵丈局受皇上重視,亦稱小禦用監,掌制造刀槍、劍戟、鞭斧、盔甲、弓矢等軍器,宦官居多人來人往,即使楊一尋找了個偏僻的地方,也免不了的有人看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明天就走了。”楊一尋對桃雨說:“我要是能活着回來的話,你再表态。”
“表……表什麼态?”桃雨直覺楊一尋視線逼人,磕磕巴巴地問。
楊一尋嗓音含笑,“你看,你也覺得我能活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