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們這般心裡如何掙紮,晚上的“祭祀”倒是如期進行。
酉末戌初,祭祀正式開始。
在此之前,參與祭祀的人不及傳喚便早早等候在祭壇四周。祭壇周圍,十餘個人舉着火把分散站着,讓這祭壇不至于太明亮,也不至于看不清。
祭壇上亦是染着一小堆篝火,随着頭戴面具、身穿傩服的人出現,竟是和着鼓點跳起了祭祀之舞。
鼓聲、懸鈴聲交疊,混合着人群的呼喝聲,将祭祀的氛圍推向高潮。
有人帶頭,便有人自發地背誦起真神教的教義起來。背來背去,最後一句話不斷重複,俨然成了這場祭祀的主旨——
“渡厄揚善,真神永存!”
“渡厄揚善,真神永存!”
“渡厄揚善,真神永存!”
在這片呼喝聲中,真神教教主緩緩出現。
隻見他一身黑色鬥篷,頭上亦是拿黑布罩着,隻露出一張黑白對半的臉來。
那臉上用油彩化了黑白兩色,讓他在這夜裡顯得更不像真人。
他身材高大,眼神陰鸷,僅僅一個擡手便讓場上寂靜下來。
“諸位,可都是我真神教的子民?”
他朝場下道。
場下有人回:
“我等真心信教,願真神保佑衆生,救我于苦難,祛除人間一切疾惡,還我清白世間。”
晏南丘不由得擡眸看了那說話的人一眼,似乎不曾在今日進山的人裡面見過,不由得懷疑起他的身份。
然而她這一小小的動作,卻引起了上面人的注意。
隻見那教主轉眸看向她,問道:“這位小娘子又是所求為何?”
晏南丘心中咯噔了一下。
今日進山的人裡面隻有她是作年輕婦人打扮,這下想蒙混過關,也非易事了。
她正想說些什麼,卻聽身旁的蕭景琛道:“我與我家娘子多年無子,故此上山求子。”
他不僅這麼說了,還伸手将晏南丘往自己懷裡攬了過去,讓她的頭埋在他胸口,全然一副保護的姿态。
晏南丘正不明所以呢,卻聽蕭景琛低下頭,以一副近乎耳語的聲音朝她道:“小心,他盯上你了。”
晏南丘心中又是一緊。
如今光線昏暗,她僅僅是一個小動作,那人就發現了她。若說此前對她沒有關注,晏南丘是不信的。此時聽蕭景琛這麼一說,她也寒意湧上心頭。
方才穩婆說的話也不知傳出去沒有,若是傳了出去……
男人都是愛獵色的,她如今的處境确實危險。
便順從地貼在了蕭景琛懷裡,沒有再做掙紮。
那教主見他們如此“夫妻恩愛”的模樣,沒有再過多糾纏,隻是道:“神憐衆生,大愛小愛,皆是神旨。現在,請你們默念心中所求,然後與我一起,見證神谕!”
話落,便見他揚起衣袍,走到了祭台正中一個巨型燭台一樣的東西前。
黑夜裡看不分明,晏南丘隻能看到那東西高高的,有個方方正正的黑色底座,粗直的立柱,以及不同于一般燭台的兩個圓圓的承盤。
承盤一大一小,中間也是靠立柱相連。
就是這麼一個東西,往日裡也有見過,一般是節日慶典時用于燃燒篝火使用,可用于照明,或放置貴重物品。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東西,隻見那教主在一陣懸鈴聲中,不知默念着什麼,然後,他将他帶着黑色手套的手,放置到了那承盤正中。
一陣詭異的鼓點響起,仿佛某個人迫切等待的心跳。
衆人皆屏息期盼着,然後,便見那黑夜為背景的祭壇之上,竟然緩慢升起了一陣絲狀的閃電一般的藍光!
“萬能而慈愛的真神啊,請保佑我等子民。我願聆聽您的教化,将您的旨意帶往世間!”
随着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下,那閃電的光芒也越來越密,甚至發出“滋啦”的火花之聲。
所有看到現場這一幕的人,包括蕭景琛和晏南丘,眼中皆是充滿了不可置信。
他們來此,便是想拆穿這真神教故弄玄虛的把戲,然而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他們,便是窮極此生所學,也無法對其進行解釋。
難怪民衆會選擇盲從,在無法解釋的現實面前,他們隻能歸為“神迹”!
任枭看着下面人的表情,心中冷冷一笑,這還不夠,沒有威懾力的神迹,遠遠達不到控制人心的地步。
隻見他拍拍手,便有人帶着一身着囚衣的人上台。那人與那天安居縣縣衙裡看到的“犯人”是一樣的打扮,皆是一身明黃裡衣,上面用朱砂圈起來,寫了個大大的“囚”字。
任枭接着道:“神愛世人,但也痛恨作惡多端之人。此人乃夷陵縣縣長郭成,其為官期間,勾結商賈,魚肉鄉裡,苛捐雜稅,民不聊生。
此等人,須承受真神的怒火,以警世人。”
說罷,便拉着郭成的一隻手,放到了那閃電之中。便見郭成身體一陣抽搐,發出一聲劇烈的慘叫。然後,人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