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丘見他怔忪，不由得好奇地問他：“是想起何人了嗎？”

沈久逸收回思緒，也看了鏡中的她一眼，發自内心地道：

“晏大人不僅手藝精湛，洞察力更是異于常人，這樣子，與我娘年輕時倒是有幾分相像。”

沈久逸的母親也是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能讓他說出像他母親的，那必然是很像了。

晏南丘謙虛地笑笑：“都說兒肖母，女肖父，沈大人能從自己身上看到母親的影子，還是因為血緣關系的強大。”

沈久逸笑笑，沒有接話。

兩人換好裝，沈久逸帶着臨時買來的兩個丫頭并上兩個轎夫僞裝成進城看病的小姐。

他們在黑市裡提前買好了對應身份的文牒，因此不怕被查。

沈久逸坐在轎子裡，腳包得跟粽子似的，就是怕官差讓他站起來，然後發現他異于常人的身高。

晏南丘則混進早上進城趕集的人裡，愣是沒露出破綻。

因為兩人是分頭行動，倒也避免了不少麻煩。

沈久逸在轎夫将自己擡到城中的藥店後，就又給了他們一筆銀子，讓他們在下午城門守衛換班的時候，再送自己出去。

實際上送出去的，是另一位真正的姑娘。而他早換了衣服，到了城的另一頭與晏南丘彙合。

兩人住了客棧，但為了不引人注意，依然是各住各的。晏南丘做小厮打扮，成日裡往碼頭還有乞丐窩裡跑，試圖打聽些消息，沈久逸則足不出戶，通過晏南丘打探的消息尋找蛛絲馬迹。

然而這樣的效率太低了，最後沒辦法，沈久逸決定打敵人一個出其不意，這樣說不定他們被他一吓，自亂陣腳不說，還有可能給他賣個破綻。

于是，當天晚上他就跟晏南丘兩人大搖大擺地出現在了當地最大的花樓——明月樓。

明月樓建在澧水邊上，是風景最好，視野最佳的賞景之地。每到月明之時，從明月樓的頂樓往下俯瞰，就能看到完整的一輪明月正好倒映在澧水中心，因此得名“明月樓”。

沈久逸氣質清逸絕倫，晏南丘身形挺拔體格精瘦，兩人一出現，就讓老鸨有種來了貴客的感覺。

她立馬上前招呼，貴客也是一副惜字如金的态度，隻是簡單地要了間包廂，就上樓去了。

越是話少的人，越是不能得罪。

老鸨深知這個道理，連忙讓人招呼的同時，又覺得有些眼熟。

這兩人，一人穿着黑衣服，一人穿着白衣服，可不就是衙門通緝令上，那盜了知府禦賜的九龍盞的江洋大盜嗎？

可衙門搜捕了幾日都沒影的事兒，這兩人，怎麼會這般大張旗鼓地出現在明月樓，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越想越不對勁，但本着“甯可錯殺一千，不可漏網一人”的态度，她還是找人給衙門遞了個口信。

很快，衙門的人就回話了，隻是這回的内容，讓老鸨大吃一驚。

但老鸨多少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因此很快就調整好心态，朝管事的耳語一番，待他拿來一壺酒後，這才袅袅娜娜地走上樓去。

廂房的門是緊閉着的，但這并不妨礙老鸨接下來的舉動。

隻見她先是敲了敲門，不待裡面人反應，就自行将門推開。

“兩位爺好。”

她先是自顧自地行了一個禮，然後帶着谄媚的笑看向兩人：

“奴家這番上來，沒有打攪到二位爺吧？”

房間裡的兩人正襟危坐，也沒有叫唱曲兒的姑娘，見她進來，便齊刷刷地将頭望向她，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兒在開什麼嚴肅的會議呢。

老鸨心裡打鼓，但面上仍不怵。

她提起裙擺，單手拎着酒壺，款款來到二人面前。

“二位客官趕巧，今個兒是我明月樓花魁出閣的好日子，外頭的貴人說了，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因此請媽媽我，給各位包廂的客人親自送一壺女兒紅。這不，二位有福了，這可是從我女兒進樓前就埋下的，到現在怎麼說也有十年了吧。二位嘗嘗？”

她一邊說，一邊殷勤地往沈久逸和晏南丘的杯子裡倒酒。

二人看着，卻沒有喝。

氣氛冷下來，老鸨讪笑道：“二位不喝，莫不是嫌我這酒不好？”

晏南丘道：“媽媽有所不知，我家公子從來不喝外邊的酒水。”

老鸨面上的笑險些挂不住了，甚至有些想罵娘。

這來花樓不喝花酒，跟人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什麼區别。這兩人莫不是來找茬的吧？

當下就想發作。

但想到上頭交代的事情，隻好再度賠笑。

“公子這一不聽曲兒，二不喝酒的，倒顯得媽媽我招待不周了。不如這樣，公子想吃點啥，媽媽着人去做，保管将公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其實桌面上也有幾樣菜，但二人都沒怎麼動筷子。晏南丘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不搭腔平白生些事端來。

便道：“不用這麼麻煩。”

“公子不喝酒在下倒是對這女兒紅好奇得很。可惜這無人對酌喝的也不盡興，媽媽不如陪在下喝幾杯？”

一聽有戲，老鸨立即調轉了方向。

她可是聽說了的，這白衣服的就是一文弱書生，不通武力，反倒是這黑衣服的武功高強。因此隻要将這黑衣服的拿下，那白衣服的也是手到擒來。

便朝晏南丘道：“公子千萬别客氣，媽媽我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今日多有得罪，媽媽我先自罰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