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窈還沒開口，眼睛率先蒙上一層淺淺的水光，原本的惱火被一陣更洶湧的委屈蓋住，瞬間淹沒氣勢，連聲音都哽咽：“你吼什麼啊……”

周仲霄狠狠愣住，前一刻的暴躁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點無措，一點茫然。

他伸手想摸她的臉，卻被惡狠狠的拍開。

“煩死你了！”

林窈終于吼出來，目露兇光，扭頭就走。

周仲霄反應過來想抓人，一擡頭，看到她走的方向是門診大廳。

……

不然呢，來都來了。

身後的人跟上來，林窈沒再和他說過一句話，心如死灰的挂号交錢。

她想，不管今天是什麼結果都認了，死就死吧。

醫院常年客滿，少有清閑的時候。

初診總是說不了幾句就先開檢查，查血做CT，打單的時候醫生頓了頓，問：“最近準備要孩子嗎？”

兩個人都愣了愣，周仲霄先反應過來：“暫時不要。”

神經病！

林窈瞪他，誰要跟你要孩子。

周仲霄也不看她，拿過單子說了聲謝謝，帶人去做檢查。

抽血的時候，周仲霄抱着她脫掉的半邊大衣，就站在她斜後方，輕輕托着她的手臂。

“怕就别看。”他的聲音體貼的在耳邊響起。

“誰怕，你才怕！”林窈瞪大眼睛盯着血管，像個變态一樣欣賞着冰冷的針尖挑開自己的皮肉，抽出血液。

周仲霄歎了口氣，又覺好笑。

奇奇怪怪的勝負欲。

做完CT出來，要等半個小時到四十分鐘。

林窈又被按着去了趟骨科。

這邊的情況就好很多，不用做什麼檢查，醫生面診後下診斷書，用藥和處理都沒什麼問題，關鍵林窈這段時間一直在過度用手，勞損延緩了傷勢恢複，傷筋動骨一百天，注意休息很重要。

林窈小雞啄米點頭，解釋一樣碎碎念：“最近是有點忙，天天都加班……”說完感覺身邊有兩道視線投來，她轉頭迎上去，理直氣壯。

看什麼，你不用上班掙飯吃？

趕在醫生開藥之前，林窈及時制止，那些藥她都研究過，家裡都有。

醫生沒有勉強，叫了下一位号。

……

CT結果出來，複診也要排隊，回到這邊的長廊座椅上，林窈完全沒有剛才的淡定，一會兒往前弓着腰，一會兒向後靠着座，兩隻腳哒哒點地，直到她把手搭在腿上時，忽然被人握住。

周仲霄的手掌比她大很多，幹燥溫暖，像個恒溫暖手寶。

林窈愣了愣，轉頭看他，他卻沒看她，隻是盯着前面的電子屏上排在候診區的“林窈”兩個字，慢慢收緊手。

林窈的心莫名的平靜下來，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被握住的手和身邊的人上，鬼使神差的開口：“周仲霄。”

他看向她，眼神冷靜而深沉。

林窈眼神微微渙散，是胡思亂想的狀态：“萬一我得絕症了怎麼辦？”

周仲霄漠然的收回目光，繼續看前面，理都沒理她。

林窈也沒在等他的答案，注意力跟着轉移到别處。

周仲霄個子很高，兩人并排坐着，她隻要稍稍歪過腦袋，就能很舒服的靠在他肩頭。

她忽然想到剛到北京那年，第一次擠著名的早高峰地鐵線，和打仗一樣，好不容易擠上地鐵，差點被側邊的男人擠的直接斷氣。

她以為是性騷擾，轉頭一看，對方背對着她，兩隻手一左一右找到支撐點抓住，而他的面前站了個個子小小的女生，他極力的在懷中開拓一個相對舒适的空間，所以隻能不斷的擠周圍的人。

那一刻她忽然覺得，或許有情并不能飲水就飽，但愛情在美好的時候，确實能賦予人力量。

又好像現在，同樣是一條冰冷的長椅，如果是她一個人，會在“百度一下立馬死掉”的恐懼連墓碑的款式都想好了。

但多了一個人在身邊，她卻可以暫時放下憂懼，分心的想他的肩膀一定很好靠。

然後她真的靠了過去，周仲霄忽然轉頭，她又像個彈簧一樣立刻坐直，此地無銀的别開臉看旁邊，連手都抽走，裝模作樣的輕輕搓揉。

周仲霄靜靜地看她很久，可她眼神亂飛，就是不接收他的目光。

“林窈。”

女人的小動作全數定住。

周仲霄語氣認真：“不用害怕，我會陪着你的。”

幾秒後，林窈轉過頭，冷嗤一聲，和停車場弱小無助又可憐樣子完全不沾邊。

“我不怕，也不要你陪！”

陪你的楊嘉荷去吧！

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