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瞿白帶着人一路尾随,沿途他越看越熟悉,直到走到那個岔路口。
這是關山北,當初梁溫墜崖之地。
如此,蘇瞿白便想到崖底那裡的秘密。
不過這次跟着沈巍倒是沒有往斷崖上方去,而是繞過岔路口,一路平坦的走向那個偏僻之地。
沈巍與阿什勒等人下了馬,守兵四散開巡視起來。
他們二人單獨進了山洞,徐良守在洞口。
蘇瞿白二話沒說,帶着他們那塊遮掩的巨石後,滿地枯草已被雪壓塌,那個狹窄的洞口露出了幽深的缺口。
蘇瞿白獨自進去,剩下的人謹慎的匍匐在巨石上,看着不遠處他們一行人的動靜。
蘇瞿白半彎着腰,但洞口越發收束,他隻能爬着向前。
眼前一點明光,他隻露出一雙眼,看着下方的兩人。
他逡巡着,視線在山壁上掃視。
箱子至少少了一半多,且冶兵的用具都沒了。
他仔細看着,才發現那些箱子也不是原來的樣式,原來是黑箱,現在是紅箱。
沈巍移步到摞起的箱子前,将鎖扣打開,翻開箱蓋,露出裡面的物件來。
是粗麻布。
待沈巍引燃燈燭,蘇瞿白才看清裡面的物件為何。
阿什勒見狀也上前掀開一個箱蓋,還是粗麻布。
蘇瞿白想起孫家往幽州運送大量的布匹,應當就是為此。
阿什勒隻觑了一眼,随後阖上箱蓋。
“這就是你提出的交易?”
沈巍反問一句:“不然呢?”
阿什勒覺得沈巍在耍他,但還是按捺住問:“你當初在信裡可不是這樣承諾的。”
沈巍拿過他的手,探向箱子裡,不算柔軟的粗麻布下是更為堅硬的物件,阿什勒變了臉色,掀開上層覆蓋的布匹。
兵戟真真實實露出來,挑明的光為鋒利的刀刃賦上一層寒意。
阿什勒挑了個趁手的短刀橫劈兩下,心中意滿:“早就聽聞幽州境内鐵礦滿山,如今一瞧,果然不假。”
沈巍那雙眼見過多少大風浪,看出阿什勒隐匿于面下的激動:“還是别太早下定論。”
阿什勒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随後将手裡的短刀扔進箱子裡,又接連開了幾箱。
不像沈巍揭開的那般,接連十幾箱并不全是兵戟,還有糧食和藥材。
“相比于兵戟,你們更缺的是糧食和藥材才對。”沈巍與關外戎狄交戰數年,對他們可算是吃的透透的。
每年關外戎狄來犯,哪次不是為了糧食度過那漫長寒冷的冬季。
關外草肥水美,養的出健壯的戰馬,養的出豪邁爽利的子民,卻養不出足夠飽腹的糧食,也養不出救人性命的藥草。
自打幽州與關外通商,關外老實了許多年。
但他們的野心不會因此消減半分,畢竟握在自己手裡的才是自己的,從别人手裡換來的,終究是仰人鼻息,受人禁锢。
近幾年關外更是酷寒,糧食所得不如往年一半富足,根本支撐不住。
所以他們加大了對幽州的刺探,搶掠攻占之心再起。
但也隻是起了心思,對沈巍的忌憚時刻壓在他們頭上,隻能作罷。
但今年沈巍加強了戒嚴,幽州與關外的商道直接斷了,他們無法獲取額外的糧食支撐,那顆蠢蠢欲動的心終是燃起來了。
就在籌謀時,突然收到了沈巍的來信。
他要與他們做個交易。
沈巍在信上直言,他給予足夠的兵甲和糧食,但他們要與他一齊出兵。
很簡明的意思,沈巍起了反心,要向他們借兵。
他們怎麼可能會信,但沈巍給的誘餌太過誘人,他們便派人混入幽州打探。
卻探聽到沈巍多年前的隐秘,兄死子亡。
他們起初也懷疑過,但逐漸探聽更多。
幽州戒嚴,河東戒備。
沈巍私開礦山,與皇商勾結,拌盜匪劫糧……
樁樁件件,都在告訴他們此事可行。
于是才有了今日這一出,阿什勒越過了沈巍當年親手立下的石碑,關外戎狄越過邊界線踏入了大昭國土。
阿什勒心裡信了大半,但他還是用短刀劃破了糧食袋子,抓了一把生糧到沈巍面前:“沈巍,拿出你的誠意來。”
沈巍沒接,隻是也抓了一把生糧送入口中。
他生生咽下去,在阿什勒面前。
阿什勒也收回手,珍惜的将糧食放回去。
“沈節度使,行個方便吧。”
此話一出,沈巍便知此事成了。
“那我就等着回信了。”
蘇瞿白沒在守下去,迅速出了洞,帶着人便往回趕。
如果不出他意料,沈巍要動兵了。
盛京收到蘇瞿白來信時已是兩日後,城外的河水解了凍,盛京城中多是白衣書生。
一時向學之風格外濃厚。
梁溫才起便被太子喚走了,等她到時,屋中不隻有太子李恪,還有一人。
半長不短的胡須灰白摻雜,灰色襖緞着身,臉頰有些削瘦,但一雙眼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