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旁的一名官差提醒道:“頭兒,我們今天還要趕着關城門前進城呢,之前腳程落下已經被上頭說了,要是今天再進不了城……”
言猶未盡,為首的眉間一跳,顯然也是想起來什麼不愉快的事,便拍闆道:“就這麼說定了,三炷香,不管你是跑着去也好,飛着去罷,三炷香爺要能吃到飯菜,否則你小破茶攤也别想開了。”
茶小二被他拍桌子的氣勢吓得敢怒不敢言,正要動身,那頭兒又道:“慢着,你走了誰來招待我們?”
茶小二與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官差的視線率先落到了一旁安靜喝茶仿佛什麼也沒聽到的邢宇身上。
那為首的官差打量了一下邢宇的裝扮,一時拿不定主意怕沖撞了哪家大人家的公子,便拿下巴示意茶小二:“你去說。”
茶小二這下裡外不是人,但迫于淫威,隻好走向看起來勢單力薄的邢宇,腆着臉道:“這位公子,您也聽到了,您看您是去替小的去傳喚一下老闆娘,還是您留在這,小的去跑一趟?”
邢宇喝完最後一口茶,在茶棚裡七雙眼睛以及茶棚外十幾雙眼睛的注視下,施施然起身,并撂下幾個銅闆,道:“我去。”
茶小二立馬大喜過望,但看這位主處變不驚的神色又覺得對方沒道理幫他這個忙,便開始懷疑起這句話會不會僅僅是一個語氣詞?
然而邢宇已經朝外走去了,不遠處有一片樹林,林子有點大,過了林子就是小二說的那個老闆娘所在的小村,小二在他背後喊道:“老闆娘就住村頭第三家,很好找的。”
邢宇的背影紋絲不動。
日頭漸漸偏西,早喝了幾碗水的官差開始不耐煩起來,先前在棚外看管犯人的兩個官差也跟另兩個輪崗,終于能在茶棚裡坐下來喝一口水了。
“大人,行行好,我們已經兩天兩夜沒吃沒喝了,您行行好賞口水喝吧。”
茶棚外有哀聲漸起,茶棚裡的卻依然不為所動,甚至有官差低低啐道:“早幹嘛去了?要是不犯事,能輪到老子來接這破差事嗎?”
說是這麼說,心中卻知道他們僅僅是一些因為家裡有犯事的官員而被殃及流放的家屬,本身并無大奸大惡之人,所以他們才敢這麼放心地拴馬一樣地把他們拴在茶棚外面。
店小二多少還有些恻隐之心,看人群裡不少人面色泛白嘴唇幹枯,便開口道:“官爺們,小的把之前客人喝剩的茶舀給他們吧,反正也是剩下的,沒人喝都要倒掉。”
這下倒是沒人出聲反對,還有不少官差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着,看茶小二給他們舀水,看那些犯人就跟餓狼見了肉一般争相搶着上前,甚至大打出手。
“呵,都是曾經的達官貴人啊。”有官差挂着譏諷的笑,還有官差不甚在意地附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啊。”
這些人長相不同,胖瘦也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臉上沒有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