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宇上馬車的時候,見易軒也在,不禁有些意外。
他看向他,道:“你怎麼不去楊晟的馬車?”
易軒的心早已平靜下來了,聽他這麼一說,便覺得耳根有些發燙,卻還是撇過頭去,裝作不屑一顧地道:“他還在忙着收尾呢,我才不要陪他熬到那麼晚,還是早早回去睡美容覺的好。”
殊不知此時早已過了子時,想睡美容覺純屬扯淡。
邢宇也不拆穿,反而直言道:“我是準備直接回碼頭的,你要是急着回府,不如留下來找人借匹馬,這樣興許快些。”
易軒聽他這麼一說,頓時一驚:“這才見了一面你就準備走了?”
邢宇點點頭,也不隐瞞:“本來也沒準備在揚州逗留的,這次出了這樣的事更是留不得了,我外祖壽辰在即,我需在壽辰之前趕去餘姚。”
易軒當然知道走水路去餘姚至多不過花上五日,而姚家老夫人的壽辰在下月初的事情幾乎整個淮南地區的人都知曉了,聽邢宇這麼說還以為他是嫌這揚州城的治安不好,不知怎的,下意識地就想為楊晟開脫。
“好不容易來揚州一趟你竟然也不給我這個主人家盡地主之誼的機會,其實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啦,這幾年揚州城在楊晟和楊伯父的治理下已經井然有序多了,這次出了這樣的事純屬那老鸨眼力勁不夠,不然若是換了其他人,見你這般氣度不凡,肯定不會欺你的。”
邢宇卻知道背後真正的原因,這金樂兒至多也不過見錢眼開了,便成了幫兇,因此他也對楊晟的處置并沒有過多置喙。
邢宇搖搖頭,不欲多說:“總之我去意已決,以後還會有機會見面的。”
他态度堅決,易軒也知不好勉強,便道:“那我送你們一程吧。”
這次,邢宇沒有拒絕。
車夫帶着他們先回了城中的客棧,拿回房間裡的包袱,又退了房,這才朝南邊的碼頭而去。
臨近東街的時候,煙忽然指了指那路口附近不遠處的小店,朝邢宇道:“是那家牛皮糖店的老闆告訴我你往西邊去了,我才一路追着你的蹤迹找到你的。”
邢宇朝易軒看了一眼,易軒會意,便搖着扇子讪笑:“那家老店出了名的生意好,口碑也好,就不用我再做什麼錦上添花的事情了吧?”
邢宇仍舊看着他,也不說話,易軒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壓力,便收起折扇,連忙擺手:“好了好了,以後我會常去的,順便請家裡的老頭子給他題一幅字。”
揚州書院的院長,也就是易軒的親爹易廉,可不光是院長當得好,更難得的是,他的字也寫得極好。
早年時易廉以模仿各大家的字迹而聞名,到了晚年則自創了一套字體,寫法飄逸又自有一番風骨,頗有大家風範。若是得了易老的一幅字,那店老闆往後的生意可真所謂錦上添花了。
邢宇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忽然想到什麼,敲了敲車壁,示意車夫停車,然後起身,朝車裡的人道:“我去去就來。”
易軒掀起簾子,看着他走去的方向,驚訝地挑了挑眉:“這家夥,該不會是去買牛皮糖的吧?”
邢宇确實是去買牛皮糖的,此時已經夜深人靜,盡管覺得有些擾民,但他還是用力地敲了敲店大門。
小店不大,店老闆就睡在裡屋,聽到有人敲門,忙披衣起身。為了防止對方是小偷或者強盜,老闆還專門隔着門闆問道:“什麼人?”
邢宇回話:“我是來買牛皮糖的,老闆今日賣的可有剩下?”
店老闆顯然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狀況了,忙拉開門闆,看到了外間的錦衣公子。
“剛好還剩一點,公子要多少?”
邢宇瞅瞅那半尺見方的糖塊,道:“全要了。”
“好咧。”老闆利落地将糖塊切好,動作竟是比白日裡的店小二還要熟稔,包上牛皮紙袋,朝邢宇道,“一共一斤五兩,算您半錢銀子,客官您拿好。”
邢宇接過,那店老闆忽然揉了揉眼,拿又手指着他:“你不就是白日裡那小童找的公子嗎?”
邢宇沒有點頭也沒搖頭,隻是遞出了五兩銀子。
老闆一開始以為是半錢,接過觸感不對,這才發現竟是五兩。他以為邢宇聽錯了,忙解釋道:“錯了,五兩是斤數,這些半錢銀子就夠了。”
邢宇也不多解釋,拿起袋子道了句“多謝”,轉身就走了。
回到馬車上,易軒伸手就要拿他手裡的牛皮紙袋,被邢宇輕而易舉地閃躲過,易軒便挑挑眉,滿是打趣地道:“怎麼,如今有了相好的,就不顧我這兄弟了?連塊糖都不給。”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同坐在馬車裡的高個女子,但對方一路上都低着頭,甚至都沒講過一句話,易軒便拿胳膊肘拐了拐邢宇:“你這相好的有些安靜過頭了吧,莫不是害羞?”
邢宇無視他的挑釁,泰然自若地将糖袋遞給煙,煙也無比坦然,打開袋子的封層就拿出一塊牛皮糖吃了起來。
親眼看着這一幕的易軒石化當場。
“你……”他指指邢宇。
“你……”又指指煙。
最後還是轉向邢宇,一臉痛心疾首地道:“你也太禽獸了吧,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煙茫然的眸子眨了眨,看向他:“易公子說什麼呢?這是我晚上托公子幫我買的牛皮糖,之前那份被他扔完了,現在再補給我一袋很正常啊。”
邢宇跟着瞪了易軒一眼,皺着眉道:“瞎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