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邢宇示意她坐下後,便小聲地道:“祖母對我過于看重,難免會引起這府上某些人的不滿,若是有人因此而刁難你,你也毋須顧忌什麼,隻要不傷人性命,我總有法子将你摘出來。”
煙沒想到他要說的竟是這個,心中一陣感動。天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護短嗎?一輩子都是一個人摸爬滾打的煙,忽然有一天也能活在别人的庇護之下,這麼是多麼神奇的一件事啊!
煙愈發覺得當初抱邢宇大腿的決定是正确的了,絲毫不記得當初她也是迫于無奈才抱的人家的大腿。
但她也隻是眨眨眼,略帶俏皮地問道:“那如果是我故意找茬的呢?”
邢宇臉色一黑,這家夥果然是得了點顔色就想開染坊,便故作生氣地道:“那你就自生自滅去吧。”
煙也不惱,反而嘿嘿一笑,她主子果然還是很有原則的呐。
第二日開始,煙就避免在用膳時分跟邢宇同時出現了,邢宇知道她在人多的時候吃不自在,便也沒強求,隻是吩咐小廚房,等前院都上完菜之後再專門給煙準備吃食,菜譜也都按煙的喜好來。
沒錯,因為姚老夫人的優待,邢宇的院子不僅大而精緻,老夫人當初怕他吃不慣餘姚菜,還特意為他單獨置弄了個小廚房,光這一點,就不知羨煞了府中多少同一輩的少爺小姐。
煙一邊大口嚼着小廚房出品的糖醋排骨,一邊暗暗想道,若她是這府中嫡出的小姐,指不定得被邢宇這樣的待遇氣個半死。
而府中唯二的兩位嫡出小姐,确實在府中賞景的涼亭裡氣悶不已。
姚若雪道:“三姐别氣了,他也才幾年回來一次,又礙不着我們什麼?”
姚若嫣道:“哪裡礙不着,如今不就礙着了?”
她起身倚着欄杆,扇子扇得飛快:“就算沾了我們姚家的血統,不也是個野種?”
姚若雪忙拿扇子掩唇,左右張望了一番,面上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三姐快小聲些,若是被哪個聽去了,在祖母面前編排一番,我們少不得又要吃罰了。”
姚若嫣顯然也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裝作若無其事地四下看了看,這才把扇子一揚,嚣張道:“這是府裡公認的秘密,哪個不知道?還不是怕傷了那人的顔面,祖母這才逼着阖府上下的人噤言,可那人長這麼大能不去打聽他娘的事情?縱然我們不說,當初外面可是都傳遍了,大伯父權利再大,還能堵了全縣的嘴不成?”
說完,看着姚若雪那小兔子般受驚的模樣,不屑地撇了撇嘴:“你也就會裝無辜裝可憐,這兒又沒外人,丫鬟早被我趕出去了,又有竹簾隔着,你怕什麼呢,怕我說錯話連累你不成?”
确實,丫鬟們一早就被她趕出了涼亭十步之外,三面又有竹簾隔着,既可以隔絕視線,又不用擔心有人靠近時發現不了,是以姚若嫣索性斂去了人前的乖巧,恢複了她嚣張的本性。
殊不知,涼亭對岸的一棵大柳樹上,正蹲着飯後出來消食的煙。
像姚府這樣的大戶人家,就喜愛在府中挖渠引水,形成一條蜿蜒曲折的人工湖,然後内府的各大院子再依湖而建,岸邊再栽種些大柳樹,江南水鄉的那股韻味便油然而生。
姐妹倆待的涼亭正好建在人工湖的彙集處,湖面廣袤,湖水上全是一大叢一大叢的荷葉,間或夾雜着幾支亭亭玉立的荷花,景色惑人,倒是無人注意湖對岸的動靜了。
煙便是聞着這陣荷花的香氣來的,哪知她就這麼一閑逛,居然碰到了兩姐妹吵架,本着有熱鬧不看白不看的心态,她将身子巧妙地隐匿在了一棵觀看角度最好的大柳樹上,然後通過看對方的唇語,明白了她們在說什麼。
原本見姚若嫣氣勢洶洶地靠着欄杆扇子搖得飛快,她還當是兩姐妹吵架呢,沒想到等她多看了一會兒之後,竟然知道了這麼一個大瓜。
邢宇是野種?這到底是罵人的話呢,還是真有隐情?
但見姚若嫣說完之後,姚若雪連忙擺手,一時間眼眶竟是紅了,活像被欺負似的,道:“三姐你誤會我了,我生來就是這個模樣,所以父親才總說我性子怯懦膽小,難成大器。”
聽到這,姚若嫣更是“嗤”了一聲,不屑地轉過身,譏笑道:“别人不知道你我還不了解你?你要是真的膽小怯懦,還能悄無聲息地勾搭上錢員外家的二公子?錢耀祖那小子,從小就被當作狀元郎來培養,與我們家也常有往來,他幼時就中意你,卻不見你熱絡,怎麼年前聽說他中了舉人,你就與他連婚事都定下了?眼下怕是巴望着我早點嫁出去,好讓你們倆成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