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宇到底也沒細說,直接帶她去見了。因此一下午的時間,煙已經見過了這府裡大半的主人。
因着兩人晌午才到,回府一番走動之後,便到了晚膳時間。
煙照例跟在邢宇身後,小尾巴似的,來到膳桌前。
看到别人身後都是丫鬟伺候着,煙也有學有樣,給邢宇擺好餐具,準備布菜。
此時姚老夫人也被人扶着過來了,才落座,就聽邢宇道:“祖母,我這小厮年紀小,還在長身體,能否讓她坐下一起?”
下人與主子同桌用飯,倒是聞所未聞。有心人的眼睛就往邢宇和煙身上瞟去了,俱在猜測這兩人是什麼關系。
老夫人還未回話,就聽右上首姚志忠皺眉道:“下人與主子坐在一起,成何體統?”
煙拉了拉邢宇的衣服,示意他住口。她本來就不想跟他們坐一起吃飯,他又何必為她惹其他人不痛快。
邢宇卻不顧她的阻攔,開口道:“大舅舅有所不知,這位其實是我故人之子,因她雙親俱失,身世可憐,我這才将她收留了,不過她也知恩得很,說什麼也要做我的小厮以示回報,先前匆忙,邢宇未能解釋清楚,還請舅舅見諒。”
一聽不是小厮,姚志忠面上就明顯松動了,想到自己之前強硬的态度,臉上也有些挂不住,便道:“故人之子就故人之子,做什麼小厮?宇哥兒你竟也由着他,來人,再拿套餐具過來。”
候在一旁的丫鬟很快就拿來餐具,邢宇往旁邊挪了挪,讓她落座。
此時坐在最上首的姚老夫人也回過味來,看煙便順眼了很多,甚至慈眉善目地關心道:“可憐見的,這孩子也有十歲出頭了吧?瞧把他瘦的,你叫什麼名兒?家中還有什麼人?”
煙見狀忙低下頭,很是乖巧地回道:“回老夫人的話,我叫陳奇,奇怪的奇,家中父母遭難,原本有的幾個哥哥如今也全無了。”說到後頭,語聲竟有些哽咽。
老夫人可見不得這些,忙喚人拿了帕子給她拭淚,自顧自歎息道:“也是個命苦的娃,就跟我們宇哥兒一樣,難怪能湊到一起。”
一旁的大舅母蔣氏聞言,存心想逗老夫人開心,便出言道:“瞧瞧這小模樣長得,若宇哥兒再大個幾年,帶這小家夥回來,指不定就得被當成宇哥兒的孩子了,宇哥兒到那時,怕是有嘴也說不清咯。”說完,自己先掩着帕子笑了起來。
姚老夫人被她逗笑,笑過之後,卻是道:“要是宇哥兒真能帶個自己的孩子回來,老身就更開心了。”
兩廂笑完,菜也上齊了,老夫人嘗過一口後,大家才開始動筷。
這就是煙不想上桌的原因,大家族向來規矩多,“食不言寝不語”已經是最低要求了,好在她前世也懂一些餐桌禮儀,因此吃相倒是不算難看。
但到底沒有吃好,尤其是,吃完了還不能離席,沒吃完若上頭不吃了自己也得停下,這般不上不下地吊着,煙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飽還是沒飽了。
老夫人吃完,大家也停下來筷子,正準備離席,離老夫人最近的姚志忠忽然道:“這孩子叫陳奇?倒是個耳熟的名字。”
這名字他想了一頓飯的功夫,愣是沒想起來聽誰提過,倒是一直沒作聲的五表哥姚闖忽然道:“大伯父你忘了?幾年前途經餘姚的閩州知府,可不是常念叨他女兒陳琪嘛。”
安靜坐着等離席的煙猛然一驚,萬萬沒想到,早就被她遺忘的身世,居然在這裡被人提了起來。
不過她面上不顯分毫,好似完全無所覺,衆人也不再看她,蔣氏接話道:“人家這孩子說了,他是奇怪的奇,又不是琪花玉樹的‘琪’,況且那閩州知府一家早就滿門抄斬,老爺你就别說這種惹人非議的話了。”
姚志忠點點頭表示知道,衆人這才離席。
回到邢宇往常住的院子,倒是比老夫人住的差不了多少。而且邢宇很少回來,這院子卻不似空置了很久的模樣,明顯能看出這府上人對邢宇的看重。
邢宇着人去給煙安排房間,自己則帶着她進了主卧。
見他這副慎重的樣子,煙便知他對她有話要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