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以文看巴布洛臉色變化,有些着急。她并不清楚這個時代中國的物品價值如何,隻怕巴布洛覺得這面鏡子不怎麼樣。
這是她之前在家附近的非遺博物館上漢繡體驗課時的成果,辛辛苦苦繡了一個月。整個六月她可就光幹這件事了,雖然她的技術不算很好,但在這個時代也算是個稀奇物件吧。
“幫忙不難,”巴布洛笑了笑,“但現在天已經晚了,在外面怕是找不到旅店。”
“如果芙小姐不介意的話,我願意為你準備一處幹淨整潔的居所,不知小姐是否願意來我的住所歇腳?”
邱以文:“啊?”
去陌生男子家裡住,太刺激了吧?
但是環顧四周,因為天色漸黑,确實很多商鋪都已經關門了。
雖然不知道去剛認識的陌生人家裡住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也不知道邀請剛認識的女性去家裡住的男子是否善良,但在老天爺讓她穿越這番操作的壓力下,邱以文也不得不低頭。
“鬥牛士诶,英勇無畏靈魂的象征,應該是個好人吧。”邱以文在心裡安慰自己。
于是邱以文點點頭,道了聲謝“抱歉打擾您了,非常感謝您能幫我。”
巴布洛笑了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邀請邱以文坐上身後的馬車。若是說平常,他也斷不會邀請陌生女子住自己家。雖說也有不想讓美麗的東方小姐露宿街頭的情緒在裡面,但更多的是好奇。他并不會覺得看台上的那些貴族真會在鬥牛場上舍身相助,這女孩像是被人丢進沙場的一樣。
少見的東方面孔,行為舉止也奇奇怪怪的,剛剛行禮就可以看出生澀和不标準,跑來西班牙還隻會說英語。
更何況,她居然自稱是中國人。巴布洛長這麼大,隻知道中國傳來的東西都很貴,還并未見過活生生的中國人。或者說,他第一次看到畫像以外的東方人。
随手就拿出那樣精緻的繡花鏡子做禮物,她真的是在馬可波羅遊記裡描述的那種黃金遍地的地方生活的嗎?
邱以文要是知道巴布洛心中想了什麼,必定要感歎一聲這人想象力真豐富。她都邋遢成什麼樣了,居然能被人當作落魄貴族?
邱以文有些迷迷糊糊地上了馬車,一挨上馬車精緻的坐墊,就忍不住輕輕錘起自己的腿。在外面站了一個多小時,她腿都要沒知覺了。
突然,她想起來什麼,問接在後面的巴布洛:“巴拉甘先生,我可以問一下現在的日期嗎?”
“當然可以,芙小姐。今天是1719年7月13日。”
1719?她居然跑到18世紀來了,還是初期。邱以文抓了了抓裙擺,按壓住心裡的不安。
這時代比她想象的更早。
巴布洛給車夫報了個地址,看了一眼邱以文。這這姑娘似乎格外喜歡走神,剛剛就走神了好幾次。
車夫在重複了一遍地址後,揮鞭趕起了馬車。哒哒的馬蹄聲落在邱以文的心頭。一時間她的腦海中思緒紛飛,但千言萬語又堵在了心口,什麼都說不出來。
“芙小姐,你打算怎樣去找你的商隊呢?”巴布洛看着邱以文的眼睛,出聲打破這沉默,看似随意卻又真誠地問。
邱以文被他這樣盯着,身子一緊,有些心虛,臉都紅了起來。
“其實,我的商隊原定計劃是今晚去英國的。我貪玩忘了時間才掉隊,是我的錯。但商隊人挺多,不會因為少我一人而改變行程的。”她頓了頓,“所以我可能……回不了家了。”
邱以文有些後悔為什麼要撒謊,直接說因為某些原因無家可歸就好了啊。果然撒一個謊就要用很多謊來彌補,現在她要去哪找什麼商隊?
巴布洛看着邱以文有些驚慌的模樣,突然感覺有些可憐起她來。看她這麼樣好像不是不小心走丢,更像是被抛棄了。
其實巴布洛想的也沒錯,從某種角度上來講,邱以文确實是被老天爺抛棄了的。
“那麼你先在馬車上休息一下吧,雖然路途談不上漫長。但如果你睡着了,我會叫醒你的。”
說罷,巴布洛靠在了馬車柔軟的靠背上,閉了眼。明明是一個放松的動作,在巴布洛做來卻有一種……可愛的感覺。如果邱以文沒有見過他在沙場上的模樣,是不會把他與鬥牛士聯想到一起去的。
巴布洛靠在馬車上小憩,邱以文卻睡不着。馬蹄聲不斷從耳邊掠過,她從窗外看着快速劃過的,屬于這十八世紀巴塞羅那的夜景。沒有二十一世紀的繁華,卻透露着一股屬于這個時代獨特的味道。
邱以文心裡泛起迷茫。不過兩三個小時,她的生活全然被改寫。她有些無法相信自己将要在這陌生的時代生活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将要何去何從。
邱以文走下馬車,微涼的風打在臉上,吹得她眼睛癢癢的。
耳邊是車夫與巴布洛交談的聲音。收了兩個銀币,他似乎很開心,脫下帽子朝巴布洛行了一個禮,然後駕車遠去。
邱以文環顧四周。在馬車上的半個小時裡,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這街道的能見度并不高,隻能憑借鄰家屋子裡隐約透出的火光看到屋舍的大緻輪廓。滿天繁星灑下微弱的星光,照亮了街道。
“這就是有星星的夜晚啊。”邱以文喃喃自語。突然,背後一輕,自己的包已經被巴布洛拎在了手裡。他向前走去,随即傳來金屬碰撞的咔嚓聲響。巴布洛握着鑰匙的手向前一推,門被打開了。
“進來吧,芙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