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瑩并未走遠,她不過就在一牆之隔的地方。
她掙脫看守的衙役,沖了過來,哭道:“勾引?污蔑?杜凱,你到底有沒有心?當初,若不是你說我蕙質蘭心,将我留在醫館,若不是你日日找我訴苦,訴說你婚姻的不幸,我又如何會一步步踏入你設好的陷阱中?”
“你哄騙着我要了我的身子,口口聲聲說你與季氏不過是父母之命,并無感情,你的心裡隻有我一人。很快你們便會和離,你便會娶我過門。這些話都是假的嗎?都是騙我的嗎?”
“放肆!”孔縣尉驚堂木一拍,衆人漸漸安靜下來。
柳鳳見杜凱仍無認罪的意思,說道:“既然你說葉瑩的話不可信,那她為你做的不在場證明,便也信不得。那杜凱,我問你,那日子時初刻,你到底在哪?”
“我說了,我在醫館理藥材,我在醫館理藥!”杜凱大聲重複着,已然接近狂躁。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既然你想不起來了,那我便幫你回憶回憶。”
柳鳳繼續道:“那日你将醫館中的艾蒿故意帶至周銘清家,害他哮喘病發,一刀将他殺死。我說的對不對?”
“周銘清死後,你又用棉被壓塞季秀英口鼻,緻其死亡。死後,你将她舌尖拔出,懸挂在粗繩上吊至房梁,僞造成自缢。”
“這些都有屍檢結果和物證作證,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柳鳳的每一句話,都如一把尖刺,紮向杜凱的心。
一字不差。
他頹然坐下,喃喃道:“怎麼會?我明明做得很幹淨……”
“你是不是那日躲在暗處??”
柳鳳翻了個白眼,“這麼說你是承認了?我們不過是通過驗屍推案,将你當晚的案發過程推測了一番。杜凱,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
說罷,柳鳳蹲下,在杜凱耳邊輕聲說道:“想和我鬥?你還嫩了些。你做的所有一切,我們都了如指掌。”
杜凱猛地擡頭,臉上露出狂躁的笑容,“不!不!你還有不知道的!”
他起身,鉗制住柳鳳的雙臂,“你知道周銘清為何要殺李冉嗎?”
“你知道我是如何将季秀英和周銘清騙到一處的嗎?”
他瘋狂地晃着柳鳳,讓她一度覺得自己有些想吐。
“幹什麼??!!”薛譽一個健步上前,推開杜凱,将柳鳳護在身後。
柳鳳定在原地,騙?
杜凱什麼意思,季秀英不是自己找到周家的,而是被騙去的?
也就是說,周銘清和季秀英壓根就沒有私情,那周銘清殺害李冉的原因,也并非是因為二人争吵失手殺害?
那會是什麼?
柳鳳看到那把銀钗,又想到了那左祍的外衫。
難道……
“你與李冉有私情,被周銘清撞破。周銘清一怒之下用硯台将李冉打死,又在你的挑唆下将屍體僞裝成被石碾子碾死??”
柳鳳從薛譽身後站出,一字一句質問着杜凱。
隻見杜凱動了動嘴唇,方才嚣張的氣焰被這一句話給徹底澆滅。
“你……你到底是如何得知的?”兩行清淚落下,也許是悔恨,也許是不甘。
可柳鳳還有一點沒弄清,“那晚季秀英與你大吵一架離家出走,卻在第二日才死在周銘清家。整整一天的時間,她去了哪裡?屍體上除了你用棉被壓塞其口鼻時造成的傷痕,再無其他傷痕。”
“在浮雲山半山腰的一間小木屋裡。那裡曾是我們采摘草藥時住過的地方 。”
“那日我從周家回去後,我的裡衣沾染了血迹和女子的唇印,被娘子發現了端倪。無奈之下,我半真半假告訴了她實情,稱裡衣的唇印和血迹,是推搡拉扯間不小心沾染上的,省略了我與李冉有染一事,但她不信。”
娘子堅持要去縣衙報官,被我給攔下了。我想如此下去也不是個事兒。若她當真報了官,那我與李冉苟且一事便瞞不住了,這讓我如何在璞縣立足?”
“于是,那晚,我騙她,周銘清不知從哪知曉她要報官,恐會對她不利,建議她先去浮雲山的木屋中躲個幾日。”
“就說我二人争吵後她離家出走,我也不知曉她去了哪裡,好打發走周銘清。她也有些害怕,便配合我演了一出争吵後離家出走的戲碼。”
“第二日,我到周銘清家,告訴他我娘子因懷疑我與李冉有染,離家出走未歸。若他不想我揭發李冉的案子,便幫我撒個謊,告訴我娘子,我與李冉并無私情。并約了當晚亥時三刻,在周銘清家,把話說開。”
“我又到木屋中,告訴我娘子,周銘清決定認罪伏法,但認罪前,他有話要與我娘子說。”
“再之後的事情,你們便知曉了。”
“那紅蓋頭呢?你為何要給季秀英蓋上紅蓋頭。”
“那隻是我随手從周銘清家的櫃中拿出的東西,畢竟是與我同床共枕的面孔,用東西蓋一蓋,我心裡沒那麼難受。”
可笑至極,有殺人的勇氣,卻沒有承認的勇氣,就連那張熟悉的不得瞑目的臉,都沒有勇氣再看一眼。
孔縣尉命人将杜凱關押進大牢。
又派人去浮雲山找到了那個他口中的小木屋。
果然,裡頭有人生活過的痕迹,并且在一旁的山崖下,看到了一件帶血的外衫,應當是殺害周銘清時弄髒的衣物。
一切都真相大白,魏天也不好久留,與孔瑞祥打了招呼便準備打道回府。
臨走前,他叫住柳鳳,“後生可畏。若薛譽想好了,你可願意與他一同來華岩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