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譽快步追上,想要攔下此人,卻撲了個空,隻揪住了她的衣袖。
“呲啦”一聲,随着布帛破裂的聲音,薛譽愣在原地。
那沒了衣袖遮擋的手腕,一道猙獰的疤痕,在月光的映襯下,更加冰冷可怖。
那人見薛譽盯着自己的手腕愣神,忽地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刀刺向薛譽。
他急忙躲開。
夜裡五感總是不太好,薛譽胡亂躲了幾招,堪堪未讓那人占上風。
那人見沒有勝算,索性拔腿就跑,薛譽緊追了兩步,突然兩眼昏花。
他停下腳步,俯下身喘氣。
右側的衣裳濕漉漉的,莫不是夜間的霧氣?
他一摸,卻滿手滿手的猩紅。
鮮紅的血液還在緩緩滲出,從右側的腰際。
這時候,疼痛才後知後覺慢慢蔓延開來。
薛譽受傷了,方才那人短刀一刺,正巧刺中右側腰際的瘀痕處。
體内的熱量随着血液的流出,在慢慢消散。
薛譽踉跄兩步,跪坐在地上。
他眼睜睜地看着那一襲白衣,漸行漸遠。
薛譽想大聲疾呼,可吸進胸腔的空氣都能放大他刀口的痛楚。
倒地的那一瞬間,薛譽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柳鳳呢?還回來嗎?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隐約聽到不遠處傳來尖叫的聲音,下一秒便什麼都不知曉了。
*
柳鳳在客店裡輾轉反側睡不着。
白日裡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
她下意識輕觸着自己的唇瓣,上頭似乎還有薛譽留下的餘溫。
明明是自己提出的冷靜冷靜,可如何冷靜?閉上眼便滿腦子都是他。
有些人有些事,看着似乎沒有什麼存在感,可一點一滴侵蝕着你,讓你最終離不得忘不掉。
此時外頭已經打了三更鼓,柳鳳煩躁地翻了個身,努力将腦子裡的那個人甩開。
可她做不到,索性坐起身。
“讓我睡不着,你也别想好好睡!”柳鳳喃喃自語,迅速穿戴好,推開客房的門,便往甯府回去。
今晚必須把話說清楚。
可柳鳳越往甯府方向走,越不對勁。
都這個時辰了,怎的外頭還如此熱鬧?
三三兩兩的百姓或是駐足朝甯府方向看,或是低頭竊竊私語。
而甯府,通明的燈火從高高的圍牆上頭透出來。
出事了!柳鳳很确定。
她加快步伐,朝府門走去。
有人攔住了她,是魏天身邊的捕快黃濤。
在看到柳鳳的臉後一愣,又将她放行,“柳推司?快進去吧。幸虧你今夜不在。”
“發生了何事?”柳鳳的心突突跳個不停,太陽穴也連同着一起跳動,讓她有些不安。
黃濤還未回答,另一捕快林琪帶着名背着藥箱的大夫到了門前。
“大夫快請跟我來,來不及了。”
柳鳳朝黃濤點了點頭,快步跟上,“林大哥,府上出什麼事了?誰病了嗎?”
林琪方才便看到了柳鳳,隻是沒時間細說。
這會兒他邊疾走着,邊喘着氣說道:“薛仵作受傷了,得立刻救治。你去了哪兒?魏知州找也找不到你。”
柳鳳腦子裡“轟”地一聲,一片空白。
他說什麼?薛譽受傷了?立刻救治?
柳鳳幹笑幾聲,不願相信,“不就是今日問話時被餘瑩瑩推搡了幾下受了點輕傷嗎?我早就給他上了藥,至于這麼興師動衆嗎?”
林琪睨了她一眼,“今夜甯府有刺客,甯祿和與餘瑩瑩都死了。薛譽受到牽連,失血過多,現在昏迷不醒。”
柳鳳腿一軟,終究是騙不過自己,雙手指尖末端一陣陣麻痹的感覺。
怎麼會這樣?不過離開一夜。
柳鳳見大夫已經走遠,忙又碎步跟上。
魏天大約是忙案子去了,薛譽的屋子外,守着兩名捕快,和魏夫人。
魏夫人見到柳鳳一愣,語氣中帶着顫抖和哭腔,“柳風你去了哪兒?我們發現薛譽受傷後,找也找不到你,以為你……”
“薛譽如何了?”
“他腰側中了一刀,魏天發現時大約已經昏迷了有一陣了。本不是太大的傷口,可血沒有及時止住,又昏倒在外頭,夜間天涼,身體涼得厲害。”
“他一直沒醒嗎?”
魏夫人搖搖頭,“找了昌州最好的大夫來,但願沒什麼事兒。薛譽和你是魏天帶來的,若是有個什麼閃失,他怕是一輩子都要内疚。”
柳鳳掌心冰涼,抖得厲害,她有些後悔今日與薛譽不歡而散。
如若不然,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可她知道,現下不是後悔和着急的時候。
有大夫在,一定會盡力救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