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尋江朝幾名兵卒點了點頭,曲躍便被人鉗制着送往了州院獄審問。
大夫匆忙趕來時,薛譽面色蒼白。
衣衫被鮮血染紅,綻開了一朵朵嬌豔的花。
柳鳳覺得刺眼,一陣暈眩,踉跄了兩步。
身後有一雙大手虛虛扶住了她,“你還好嗎?”
柳鳳轉頭,是文城。
她輕輕将文城推開,“我沒事,多謝。”
“對不起,我沒有攔住他。”
柳鳳抿了抿嘴唇,搖搖頭,“不怪你,是我故意刺激曲躍的。我明明知道他會不顧一切救我,卻還是這樣做了。是我的錯,又讓他受傷了。”
單薄的身子腳步頹然,手心握着那一抹紅色的血痕還在微微顫抖。
文城眼睜睜看着柳鳳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擡至半空的手臂緩緩垂下。
幸運的是,曲躍的刀并未刺中要害。
大夫将傷口包紮好,開了幾貼調養的方子,囑咐薛譽好生休養着。
換了身幹淨的月白衣裳,襯得薛譽的面頰更加蒼白無血色。
柳鳳紅了眼眶,她轉過臉,用衣袖悄悄将眼角即将滾落的淚水擦去。
左手衣袖被人輕輕拉扯了幾下。
緊接着,虛弱的聲音響起,“怎麼哭了?大夫都說了,沒傷及要害。”
柳鳳吸了吸鼻子轉過身,“下回不許這樣了。”
“哪樣?”
“方才那情形多危險,你怎能不管不顧沖上來?”
“你也知曉危險?你那般刺激曲躍,就沒想過他會殺了你嗎?”
“我……我能自保……”柳鳳低着頭嗫喏。
其實她也沒有把握,隻是那個節骨眼,激一激曲躍的念頭遠超過了對自己安危的在乎。
薛譽歎了口氣,握着柳鳳的手一松,頭一偏也不看她,耍着賴,“哎!下回你若是還是破起案來連命都不要,那我就陪你。大不了就是一死,我……”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雙纖細又柔軟的手捂住了嘴。
“不許死,你還有仇沒報。你若真的因為我……見到你娘,我豈不是罪人?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那你下回也不許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險境地了。”
“好好好,我答應你。”
柳鳳無奈地笑笑,忽地想起了什麼,臉上的笑容一僵。
“地獄?”
“怎麼?”薛譽不解。
“方才,曲躍說,李君和該死,自己若是下了地獄,李君和便是在地獄等着他的。你還記得嗎?”
“……我沒印象了。”
也是,那個時候薛譽正精神渙散痛苦地躺在地上捂着腹部的傷口,哪裡還能記得曲躍說了些什麼。
“所以李君和的死是他咎由自取嗎?”
薛譽皺着眉凝神思考,片刻後搖搖頭,“我隻記得,曲躍一直不承認自己殺了鄭玉瑤。”
“難不成……殺害鄭玉瑤的人是李君和?”
“不行,我得找黃知州一并去問個明白。”說罷便起身,火急火燎要往州院獄走。
身後傳來“哎喲”、“哎喲”的聲音。
剛踏出屋門的步子頓了頓,柳鳳返回身。
薛譽緊緊捂着心口,哀怨地躺在那兒。
“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喊大夫?”
薛譽指了指心口,“沒事,就是腹部傷口有些疼,我可以忍。你去吧,破案要緊,我一個人可以的。”
“……你确定是傷口不是心口嗎?”柳鳳憋着笑。
薛譽愣了愣,緩緩将手移到腹部,捂着傷口泫然欲泣,“我沒事我沒事,不用管我,你去吧。”
“……那……我真的去了?”說罷便起身。
腳剛跨出門檻,身後又是一陣唉聲歎氣。
柳鳳轉回身。
薛譽滿臉無辜看着她,“你怎麼又回來了?快去吧快去吧,我沒關系的,還是黃知州更需要你一些。”
柳鳳歎了口氣,鄭重地在薛譽床邊坐下。
她似哄小孩兒一般,手心放在他的發頂,指腹在額間輕撫,說道:“我和黃知州去州院獄審一審曲躍,很快便回來。文城也許會在,但我絕不朝他笑。還有,我發誓,這回絕不冒險。”
“你安心躺着,等會兒會有人來照看着你。”
薛譽眼皮忽覺得有些重,在柳鳳一下一下的輕觸中,緩緩閉上,他乖順地點點頭,鼻腔裡發出嘤咛聲,“嗯。”
*
黃尋江已經先一步去往州院獄審問曲躍。
等柳鳳趕到的時候,曲躍死氣沉沉的聲音在低聲訴說着另一個故事。
一個令人毛骨悚然、如墜地獄的故事。
李君和,生于書香世家,寫得一手好字,又善繪畫,卻不知從哪習得了一身浪蕩的性子。
他與玉瑤在雙河鎮相識不假,可他并非獨獨愛慕鄭玉瑤。
李君和愛慕的女子衆多,鄭玉瑤,不過是他池塘裡一條姿色頗佳的魚,一條怎麼都撈不到手,讓人心裡癢癢的魚。
雙親去世後,李君和被帶到了徽州黃家。
而他那好哥哥黃清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當年,鄭玉瑤的爹想将她嫁給有錢的劉姓老頭不假,黃清軒的爹給他下了迷藥也不假。
可當初黃老爺并非是要攔着黃清軒去救鄭玉瑤,而是他害怕,自己這個見色起意垂涎鄭玉瑤已久的兒子,指不定要在鄭玉瑤新婚前夜整出什麼幺蛾子來。
後來,李君和和黃清軒二人發現,自己想要得到的那個女子,竟然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