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份特殊,也不知有多少雙眼睛虎視眈眈盯着。你的身世,别那麼早示人。屆時就說,你從未發覺我的女子身份,一直都被我蒙在鼓裡。”
“我不。”薛譽想也沒想便拒絕了。
他似乎有些不悅,耷拉着臉,“你把我薛譽當成什麼人了?我不會讓你一人承擔的。再者說,你我二人日日在一塊兒,怎可能發現不了?聖上不是傻子。”
可柳鳳一意堅持,“我不管聖上信與不信,你對外言說,一定是未曾發覺。我不想拖累你,你是薛将軍唯一活着的骨肉,薛家需要你,薛家軍也需要你。那些害死你家人的人,你的任何微小錯處,都會被他們拿來做文章的!”
薛譽一聽這話,柳鳳似乎是想與自己撇清幹系,一時間腦子拐不過彎來。
他衣袖一甩,質問道:“不想拖累我?你怎會如此想我?我從未覺得你是拖累。”
“即使此事被那些腌臜之人揪着,我也不懼。如今我孤身一人,薛府早就沒了,他們還能做什麼文章?”
“或許他們利用此事毀了薛将軍和薛家軍的清譽呢?惡人惡事隻會比你想象得更令人惡心和難以置信。”
“你口口聲聲為了薛将軍和薛家軍,何時想過我願不願意?好,我懂了,你可是因為我的身份,開始覺得我才是那個拖累了?”薛譽自嘲一笑。
從小到大的那些诋毀如洪水,沖破脆弱不堪的堤壩,傾瀉而下。
他輕笑道:“果然,都說我是克星,你也是這麼認為的。”
“薛譽,不是的。總之你聽我的話,到時說起,便都是我一人欺瞞,與他人并無幹系。”
“明白了。我……也是他人。你也不想與我有幹系。對嗎?”薛譽一字一句咬着牙關。
她想解釋,她想說不是的,你不是什麼克星,你也不是他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可她害怕,害怕倘若真的到了那時,薛譽會被牽連。
她隻能狠心。
“是,你也是他人。我不需要你與我一起承擔。”柳鳳撇過眼,不敢看他。
薛譽紅了眼,他步步緊逼,讓柳鳳退無可退,跌坐在床上。
“好,好得很。”
*
一滴清淚從眼角劃過,耳邊淩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柳鳳緩緩轉過頭,屋内已經空無一人。
心口揪成一團地疼,那個被“克星”二字束縛一生的少年,好不容易走出了繭房,今日卻又被自己親手給關回了去。
柳鳳好想追出去叫住他,好想抱抱他,可是她不敢也不能。
她相信,薛譽一定會為了她不顧自己的安危。
可這不是她想要的。
如今,她倒是甯願二人從此陌路,也不想因為今日的心軟和疏漏,為日後埋下禍根。
柳鳳深吸一口氣,擡手擦拭掉那滴淚,臉上的表情歸于平靜。
也好,便從今日起,與他撇清幹系吧。
他有他的滅門之仇要報,我有我的身世之謎要解。
我們本就是兩條不同終點的線。
如今相依為命隻不過是途中恰巧相遇,隻是彼此的過客罷了。
他是薛将軍的後人,有人想害他,但更多的人會幫他。
他有着大好的前程,而我又算得上什麼呢?不能因為與我一時的交集,影響了他未來的路。
*
案子總還是要繼續辦。
柳鳳清理好情緒,便去往提刑司找黃尋江。
當年舊案卷宗,柳鳳還想再細看看,興許有什麼細節,能成為偵破此案的突破口。
黃尋江見今日柳鳳一人前來,随口問道:“今日怎麼你一人來了?薛仵作呢?”
柳鳳笑笑,“我也不知,興許去縣衙了吧。黃提刑,我想去架閣庫再看看十九年前那個案子的卷宗。”
黃尋江點點頭,“去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案卷中的每個字,柳鳳都快要背下來了,可依舊沒什麼新的發現。
越努力忘掉早上發生的事,腦子卻越努力地與你對着幹。
柳鳳現在心亂如麻,也根本靜不下心來去思考。
此刻她倒是有些後悔,自己不該這麼硬碰硬的。
隻會兩敗俱傷。
“柳鳳,你雖然生理上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娃娃,可是思想上已經是個成年人了,能不能成熟點,方才哄一哄他不就好了?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再想個法子拉住他。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你為何非要現在和一小孩兒較勁呢?這下好了,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柳鳳指着卷宗上的字,嘴裡罵罵咧咧。
耳邊突然有氣流湧動,“你幹嘛呢?”
柳鳳一驚,偏過眼欣喜道:“你來了?我……”
可在看到那人的臉後,眼神黯淡了下來,“怎麼是你?有什麼事嗎?”
是文城。
文城直起身,清了清嗓子,“黃提刑見你在裡頭待了有些時候了,差我來問問你,可有什麼發現。”
柳鳳搖搖頭,“沒有。沒什麼頭緒,讓黃提刑失望了。”
“你……方才嘴裡在嘀嘀咕咕些什麼?”
“沒……沒什麼,在想案子呢。”
文城覺得柳鳳今日有些奇怪。
她沒有與薛譽一同出現,這在文城看來,便覺得不可思議。
甚至柳鳳都不清楚薛譽今日去了哪兒。
這一幅魂不守舍的樣子,難不成……
“你與薛譽吵架了?”片刻後,屋子裡回蕩着文城的聲音。
柳鳳的心咯噔一跳,瞪圓雙眼不可思議地看向他。
這人是有讀心術嗎?
“我可沒有讀心術,你這模樣太明顯了。”
柳鳳翻了個白眼,還說自己沒有讀心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