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錯了。我與他有什麼好吵的?”
“最好是。正午了,黃提刑讓你先去用午膳。”說罷,文城低垂着眼便走開了。
今日天氣陰沉沉的,與柳鳳的心情一樣糟糕。
用膳時,黃尋江和文城已經不在了,不知是有什麼事兒離開了。
柳鳳沒什麼胃口,扒拉了兩口又重新回到了架閣庫。
依舊沒什麼新的發現,柳鳳決定去一趟縣衙,看看溫甯被殺案的記錄。
順便……
若是遇見薛譽,哄哄他。
到了縣衙已是傍晚時分,楊縣令不在縣裡,有事外出了。
是個他縣衙裡的小吏接待的柳鳳。
聽聞是來看案子卷宗的,有些不耐煩,“你們怎的不一塊兒來呢,我前腳剛送走。”
“他來了?”薛譽果真來了縣衙,可惜還是錯過了。
這會兒大約是回家了。
“是啊。說是找縣令有要事相商,聽聞縣令不在,坐了會兒便離開了。”
“他身邊那個看起來面無表情,可吓壞我了。”
柳鳳一愣,身邊那個?
“您方才說剛送走的,是誰啊?”
小吏看了柳鳳一眼,“黃提刑啊。”
“那……薛譽呢?”
“薛仵作?我今日并未見到他。”
柳鳳看向窗外,天色越來越黑。
鄱陽縣人生地不熟,他會去哪兒?
飲酒消愁尋歡作樂去了?
又或者生氣離家出走了?
再或者……
柳鳳搖了搖頭,不敢亂猜下去。
“我突然想起家中有點急事,今日這卷宗先不看了。告辭。”
柳鳳也不等那人回答,急匆匆便離開了。
宅子裡靜悄悄,沒有人。
薛譽沒有回來。
會在鄱陽湖邊嗎?
此時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柳鳳卻連傘都顧不上帶一把,往湖邊小跑去。
船隻周邊有兩人把守。
“你們今日看到薛仵作了嗎?”
那兩人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
柳鳳從未想過自己的心能跳動得如此之快。
一股恐懼之感蔓延全身。
不會的,薛譽不會做傻事的。
過去那些苦日子他都挺過來了,不至于為了我的一句話,便去做傻事。
忽然,一個念頭鑽進柳鳳的腦海中。
如一顆爆竹,在腦中炸開,火光四濺,一片空白的亮光。
是那些人嗎?會不會是那些人找到他了?
他們要滅口?
“我該怎麼辦?誰能救他?”柳鳳雙手微微顫抖着,指關節被捏得泛白。
“對,黃尋江!”
“我現在就去找黃尋江,再給魏天寫一封信,告訴他們實情,他們一定有辦法。”
柳鳳如被抽離了靈魂一般,嘴裡念念有詞,麻木地往提刑司方向跑去。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落下,如一根根荊條打在臉上。
她幾乎渾身濕透,眼簾也被雨水模糊。
腳下帶起的污水和泥點迸濺上來,将她的衣裳染髒。
可她一刻也不敢停歇。
腦中閃過許多與薛譽一起的畫面。
第一次相見,他皺着眉嘟囔,“沒死。”
好幾次從那夢中醒來,他都會在,“做噩夢了?”
送給自己一把桃木簪,卻又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是想跟着驗屍嗎?桃木辟邪。”
醉酒那日,他認真地對自己說,“我不管你醉沒醉,柳鳳,我喜歡你。”
月光照進屋子,他自嘲的臉,平靜地述說,“我不該出生的,我的存在便是個錯誤。”
柳鳳想起當初在昌州,若不是自己與薛譽生悶氣離開,薛譽興許不會受傷。
這次呢?難道又要重蹈覆轍嗎?
灌滿雨水的鞋靴越發笨重,身上的衣衫也如鋼鐵般冰冷地壓在肩上。
柳鳳漸漸地有些體力不支。
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倒下的那一刻,似乎不遠處有個穿着蓑衣推着闆車的農戶朝她奔來。
她用僅剩的最後一點意識朝那人說道:“去提刑司,救薛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