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大小姐叫你去一趟她書房。”
簡儀把這個消息帶給雲深的時候,雲深正在後院侍弄花木,聞訊立馬去洗幹淨手,緊張地去了前面。
雲深一進門,就聽見沈君華開門見山地問:“我聽說你在雲鴻手下吃了不少苦頭?你恨他嗎?”
“奴才不敢,”雲深立馬搖頭搖得像撥浪鼓,他生怕沈君華覺得他吃不了苦,“奴才蠢笨無知,幸而雲鴻哥哥不嫌棄還願意教導奴才,奴才不敢心生怨怼。”
“哼——”沈君華冷笑一聲,眸光漸冷,這話一聽就是假的。
沈君華冷冷道:“我不喜歡撒謊的人。”
“撲通”一聲,雲深立馬跪下了,神情恭謹謙卑道:“奴才知錯,奴才不敢欺瞞小姐了,奴才隻是害怕。”
“怕什麼?”
雲深咬了咬下唇,似乎鼓足了勇氣,片刻後坦誠說:“怕不能留在小姐身邊。”
先前他被杯子燙傷了手,被小伍看見了,一邊心疼地給他上藥,一邊勸說道:“内院雖然好,但規矩也多勾心鬥角的,要不你求大小姐讓你出來吧。”
雲深當即便一口否決了王伍的提議,無論如何他都想離大小姐近一點,哪怕刀山火海他都敢闖,一點磋磨算得了什麼。
“哦?”沈君華長眉一挑,有些意外,她還以為雲深是害怕說了實話被雲鴻報複呢。
雲深下定決心,将心裡最真實的想法和盤托出,他擡起頭來,迎着沈君華審視的目光道:“小姐已經三番兩次救奴才于水火之中,奴才一心想要報答小姐的恩情,不願給小姐平添麻煩,而且……而且奴才也怕主子覺得奴才事多,厭惡了奴才。”
雲深身着二等小厮統一樣式的青衫,身形颀長單薄,就像是一株青草,還是那種生于生于石縫之間,見到一點兒陽光就拼命成長的,如此堅韌,如此地生機勃勃。他不是美麗的淩霄花,見機隻會攀援高聳的大樹,就算隻是一棵雜草,他也是依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往上長。
沈君華定定地看了他半天,見他神情真摯,不像是在說假話,這才一擺手道:知道了,去吧!
雲深應聲稱是,站起來倒退着出了房間,離開之後他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原來芳華院裡發生的事情,小姐走看在眼裡呢,我這樣的小人物她也會在意嗎?突然叫我來問這個,不知道我剛才的回答小姐滿意與否,她可真是一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物,一點兒都看不出她的态度來。她到底想要做什麼呢?她會幫我嗎?
哎呀,你在想什麼,雲深啊雲深,你不琢磨着自己努力,怎麼光想着貴人施以援手啊?快别胡思亂想了,趕緊回去幹活兒吧。
沈君華的确有意出手了,趙文禀送來的這兩個小厮貌似恭介,實際上都各懷鬼胎,隻是從前他們怎樣都影響不到沈君華,她也就不大在意,反正他們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兒就是了。
可是她到底不喜歡雲鴻這種掐尖要強、飛揚跋扈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欺負雲深的原因,她最近看他越來越不順眼了。
就算雲深是一株雜草,那也是她移到院裡的草,不是誰都能上來踩上一腳的。沈君華從不委屈自己,将就别人,既然雲鴻的所作所為讓自己感到不痛快了,那就找個機會打發了他。
雲鴻是趙文禀送過來的人,要是無緣無故地發落了他出去,難免引人注意,很容易便會讓人聯想到雲深。沈君華自己倒是無所謂,但要是因此讓趙文禀記恨上雲深,那他日後定然還會有數不盡的麻煩,此事還需細細琢磨一番。
一番思量之後,沈君華不禁啞然失笑,自嘲道:我這是怎麼了?竟為了一個小厮費心謀劃起來。
要知道她一貫都是條鹹魚,從來不主動招惹别人,隻是在别人招惹她的時候才會反擊回去,能讓她餘尊降貴地消耗腦力,實在是一件十分罕見的事情。
幾日後,沈君華一早起來在琴房彈了一曲《十面埋伏》,彈罷了對着一旁侍立的雲青道:“你去叫雲鴻來過來書房,我有事吩咐他。”
“是。”雲青應了一聲,快步走出了琴房,心裡有些七上八下地打起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