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意了?”他再次确認。
甯野已經背過身,不再理他。
純狐卿見她不回答,當她答應,在床尾處找了個位置趴下。
一人一狐不知不覺間沉入夢鄉。
到後半夜,溫度更低。
窗外飄起小雪,樹枝簌簌作響。四處安靜,甚至能聽到樓下老掌櫃發出的夢呓。若是仔細聽,還能聽到馬廄馬匹睡夢中踢踏蹄子傳來的細微動靜。
風從縫隙裡刮入,将涼意送入鼻息間。
镖車旁的镖師換了兩輪,不時傳來她們換班時低低的說話聲。
到了寅時,屋外傳來細細的哨聲,聲音并不尖利,甚至有點悶。
可在镖局工作的镖師一旦聽到,不論睡得多沉,都會醒來。
甯野也不例外。
她睜開雙眼,明白這是該輪到自己守夜。
意識在觸碰到手邊絨毛時出現刹那的錯覺,好像自己還在總镖局,旁邊睡着那隻總愛去廚房偷小魚幹的大黃貓。
純狐卿不知何時從床尾來到她的身邊,腦袋擱在她手臂上,八條尾巴散在被子裡,正發出細微的呼噜聲。
甯野盯着它看了會兒,沒有吵醒它。
她把自己的手臂從它柔軟的下巴處抽出,悄無聲息地離開被窩,穿上厚實的外衣,披上鬥篷。
走到窗戶處,底下的镖師正擡頭望上來,朝她揮揮手。
甯野點頭,給純狐卿蓋上被子後,從窗戶躍出。
“二當家,我先去睡了。”阿潔交接換班完畢,迫不及待地想問回房蓋上被子暖和一會兒。
“嗯,太冷就燒炭。”甯野囑咐,“别太節省,要是凍病了得不償失。”
“嘿嘿,我不冷,我今夜跟五月姐睡,有她暖床我才不冷。”
甯野笑了笑:“好,那快去吧。”
“好嘞~”
阿潔搓着雙臂離開。
雪花飛揚,地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踩上去有點打滑。
甯野蹲下仔細查看,還太薄了,掃了也白掃。
圍着镖車轉兩圈,沒發現異常。
黑夜裡的镖車像個大棺材,被油布包裹得油亮油亮的。上次濺到的魔族臭水雖被擦拭幹淨,但依舊有味道隐隐約約傳出。
像被貓尿過的被子,看着幹淨,實則有味。
甯野不信邪地去附近水井處打上一桶水,去擦拭犄角旮旯處。
擦幹淨一遍後,味道似乎減輕不少。
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聞多了所以覺察不到,于是将桶裡的水倒掉後又湊近聞了一遍。
“喂。”
聽到背後有聲,身體比意識還要快動作。
槍尖閃着寒光掠過一條弧線,快得如流星劃過,她硬生生止住動作,那處尖銳已距離來人不到一寸處停下。
一縷銀白色的長發和雪花一起飄落在地面上,被微風吹得微微顫抖。
純狐卿第一次離死亡如此近,近到胸腔的跳動都停了幾秒。他不确定地摸了摸自己喉結處的些微刺痛。放下一看,有液體的痕迹,是雪水,不是血。
甯野看清是他,迅速收起長槍,皺眉問:“你怎麼醒了?”
純狐卿不回答,盯着地上的頭發,再擡頭時,目光幽怨:“我的頭發。”
“……”
“你打算怎麼賠?”
“我給你重新接上?”甯野撓頭,“對了,下次不要在我背後出聲。”
“……算了。”純狐卿咽下剛剛被她淩厲殺意吓着的驚懼,捂着胸口說,“明天多帶一把弓箭。”
“為什麼?”她不解。
“不知道。”純狐卿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從夢中驚醒,“總之,帶弓箭,我給你畫幾張符……你現在是不是不能離開镖車?”
“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純狐卿默了默:“弓箭在哪?”
“在這。”她走到镖車旁,從一堆雜物裡拿出,遞給純狐卿。
他什麼話也沒說,徑自拿出幾張符紙,咬破指尖畫符,然後甯野看見他破皮的食指處點燃一簇與他眼睛相似顔色的小火焰。
火光随着他的動作丢入箭筒,燃燒了許久才漸漸熄滅。
“給。”純狐卿把弓箭還給她,神色恹恹。
甯野取出箭端詳,未曾發現異樣,她疑惑地去看純狐卿。
“我今日受寒,法術可能會不太穩定。”純狐卿把雙手揣進袖子,萎靡道,“你自個當心吧,萬一出現魔族就用這個箭,比你那把槍好使。你會用箭吧?”
“會。”甯野看了他一眼問,“要不要吃藥?”
“不要。”純狐卿堅決拒絕。
休想讓他喝下人類那又苦又黑的湯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