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看到他,也不多加阻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将軍,将軍。”管家站在門外壓低聲音喚她。
屋内沒有動靜。
看樣子是氣狠了。
管家歎口氣,把銀兩放在門口:“老夫人和姨娘們都去看城主和少城主了。您這冷冷清清的。聽老仆一句勸吧,脾氣軟些……”
“滾!”
一個瓷器砸在門口,裡頭的液體灑在窗紙上,濺出難看的痕迹。
陶瓷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管家忙轉移話題:“老仆也不多勸您。知您手中沒有多少銀兩,剛剛從賬房支取百兩紋銀,您明日出城記得拿上。将軍,要保重啊。”
他絮絮叨叨老半天,直到聽到房内傳來程曜哽咽之聲。
委屈啊。
哪能不委屈。
程和從小被捧在手心裡長大,有爹有娘有老夫人。
偏偏她程曜如無根浮萍,娘親早逝,有爹似無爹,有家似無家。她就像住在家裡的下屬,但凡有事都找她,宴席聚會卻都當沒她這個人。
明明她也是家裡的一份子。
且程趙氏紅杏出牆一事後,程曜被丢進軍營,一直到及笄,程家都沒人家人去看過她。反倒是她舅舅還有軍營裡的糙老爺們鐵漢柔情,念她不容易,私底下多加照拂。
家人不如外人,任誰都覺委屈。
“老仆退下了,将軍,早些睡啊。”管家抹抹眼淚,放下銀兩,出了院子。
一晚上。
誰都沒睡好。
程曜輾轉反側,過了良久才開門把銀錢拿進來,認命地收拾行李,迷茫地想自己出城後該去何處。
她朋友不多,閨中密友壓根沒有。大多娘子們嫌她粗魯,舞刀弄槍不淑雅。還有些,私底下愛慕歸愛慕,說起話來羞羞怯怯,實在不得勁。
要不去母親娘家?
自己一個人上路多少有些危險,城外不安甯。聽聞魔族和西寇人現已越過肆河,朝他們這個方向壓來。
魔族現世不足百年,程曜一直想會會它們。她曾在書上讀過有一仙物可壓制魔族,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仙妖魔離她們凡人的世界還太遠,要不,去仙人修行的蓬萊仙境看看?
程曜想許多,迷迷糊糊間墜入夢境。
再說被她關進地牢的甯野,剛吃完一頓夜宵。
她一向是既來之則安之的淡定性格。
笃定純狐卿和裴司不會扔下自己,便也不怎麼擔心,躺在稻草堆上準備入睡。
說實話,牢裡也沒啥不好,包吃包住,她留了一手,藏起钗針,隻要她想,随時可以越獄離開。
況且……
她現在被當成程曜看上的小白臉,好吃好喝伺候着,别提多美。
在地牢外,程府外。
聚興酒樓客棧。
裴司一夜難眠。
和他一起的,還有純狐卿。
狐狸用蓍草簽子再次蔔算,火焰歡快地吞噬幹枯的蓍草。桌面上幹枯的草簽被分成好幾列。
純狐卿一連測算多次,卦象上始終有他讀不懂的異象。
“到底什麼意思?”他煩躁地揪耳朵。
狐族普遍占蔔天賦不高,隻能蔔算出大概。
他隻能知道甯野能出來,但會有血光之災。純狐卿不樂意她受傷,反複測算有何辦法避免。
沒有辦法的話……
那隻有他來謀劃。
純狐卿打定主意,明日見機行事。
他吹滅蠟燭,眉頭緊鎖,怎麼睡怎麼不舒服。
這是上路以來第一次,甯野不在自己身邊。
純狐卿望着窗外的月光,起身偷偷摸摸到甯野的房間睡。他躺上她的床,枕頭被子全是她的味道。
令人安心的味道。
他變回原形,鑽進被子,讓殘留的氣息把他包裹住,隻留一個黑溜溜的鼻子在外呼吸空氣。
他這樣,不算龍陽吧?
純狐卿糾結了會,想不明白幹脆不去想。
但他,有些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