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狸叉腰,氣勢洶洶。
奈何實在外貌長得過于可愛,兩個女人絲毫沒感覺到被威吓,忍不住摸了又摸。
純狐卿把黑貓的毛都燙成卷了。要知道妖族有毛的動物都對自己的皮毛無比重視。在這種威脅下都問不出,那就是真不知道。
他轉頭對三人說:“把河狸放下,我們要繼續往前,這裡還沒到妖族。”
再次淹沒在黑暗中也沒有那麼懼怕了。
又走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
無邊無際的黑暗裡除去純狐卿身上發出的光芒,總算又有了别的光源。
他們走出洞口,石門立即關上。
腳踩在開滿紅色小花的岸邊,藍色光點飛舞在花叢中,慢慢悠悠地飄着,像墓地裡的鬼火。黑霧散去,眼前豁然開朗。天地一色,視線盡頭全是波光粼粼的水。一輪紅月灑在水面,像傾倒出一盆摻了金箔的血。
岸邊停靠的小船上站着一隻黃鼠狼,大概是因為年紀大了,他皮毛也有些褪色,臉上的毛已經全白了。他頂着一頂鬥笠,拿着一根短短的竹竿望向來人。
視線觸及到純狐卿時,黃鼠狼直接跪下道:“純狐少……”
“行了行了,你年紀比我祖母還大别跪了。”純狐卿長腿一跨,踩上船。
他一踩上去,小船晃動,竟變成巨大的龜殼。一連串泡泡從前方水裡冒出,光秃秃的腦袋從水裡擡起頭,無精打采地說:“純狐族的來了?怎麼走這條水路?”
純狐卿一指岸邊:“還有三個人要帶進去。”
“上來吧。”大龜貼心地讓自己更浮起來些。
水波蕩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看不到底的河面下有微光滲出,像是一副巨大的骨架,又像是飄動的絲綢緞子,隐隐綽綽。
純狐卿坐了下來:“跟您打聽下,那兩個開鑒的寶物在哪?”
“少主找到鑒了?”黃鼠狼用竹竿敲掉附着在龜背上的螺,慢悠悠地問。
“與你無關,東西在哪?可有聽說?”
黃鼠狼不在意他不客氣的态度,撓了撓耳朵:“今昔幾何?”
“妖曆七百千洪年。”純狐卿随口道。
七百千洪年?那是什麼計算方式?
“你有聽說過嗎?”甯野問裴司,他搖搖頭。再去看程曜,她也搖頭。
三個人類一頭霧水,壓根不清楚妖族計算年月的方式。
黃鼠狼算了算時間:“過去這麼久了啊。大龜,你有聽說嗎?”
大龜晃晃腦袋,表示不知。
“既然回來,就好好找找吧。你祖母成神那年我們這些小妖就不怎麼關注這些。”
成神與成仙不一樣。純狐卿祖母是妖族中唯一成神的,留下的妖身都能夠庇佑妖族,擁有能夠掌控自然的力量。而仙,不過是修行者,還沒有如此厲害的能力。
妖族裡蹦出個神,平日裡就懶散的妖族更加懶散,他們又沒什麼追求,每天保證有日光月光曬曬背就滿足了。
現在連本族瑰寶都不知道去了哪,兩個寶物還在不在妖族都難說。
不知是誰的肚子叫了一聲。
他們望向聲音來源處。
甯野捂着肚子,淡定道:“我餓了。”
一大早進城,早飯來不及吃就快馬加鞭趕到西堯城。
随後緊趕慢趕,午飯都沒吃。
黃鼠狼一聽,從自己的小背簍裡拿出一袋東西給她:“老鼠幹吃嗎?”
“……”
除非被餓上七天七夜,要不然她暫時沒有那麼大的決心吃老鼠幹。
大龜不斷遊動。
前方依然是無邊無際的河。
程曜餓得頭昏眼花,哀嚎着問:“什麼時候才能到啊?”
裴司也餓。
幹糧都在馬車上,他們沒有把包袱帶上。
純狐卿不耐煩道:“把你們眼睛閉上,睡一覺就到了。”
甯野躺下:“餓得睡不着。”
“閉上眼睛吧,一會就到,不閉上眼,可能這輩子也到不了。”黃鼠狼玄之又玄地說出這句話,拿起竹竿有規律地敲擊在龜背上。
将信将疑地躺下,閉上眼睛。
不多會兒,竹竿敲擊的聲音變成了雨聲。
河面飄起一層白霧,紅月隐去,挂上漫天繁星。
衆人昏昏沉沉間似夢似醒,不知身在何處。
純狐卿看到遠處有妖族标志性的妖燈塔出現,心知快到了。
他不甘心地問:“你真不知道那兩個東西在哪?”
“小妖若是知道絕不可能瞞你。妖界滄海桑田,人間日月轉換亦過千萬輪,我們在此休養生息,哪還會去注意這些。”
“你們怎的這麼不上心呢?”
“有大妖撐着,日子過得好了當然不注意。”
“……”純狐卿第一次覺得自己族群過于懶散,導緻現如今想找到兩個寶物都艱難。
當年他祖母把寶物丢給手底下的狐狸玩,一來二去,散落到其他族群。祖母也不管,說是順其自然。于是寶物輾轉于各處,到了今日,不知所蹤。
他想歎氣。
祖母啊祖母,您可知當年率性而為,不把寶物當寶,随便丢給他們小輩玩,千年後給他們添了多大麻煩嗎。
想到這個他更頭疼了,當年寶物丢失還有他的一份功勞。因為是他丢給手底下的小狐狸玩,小狐狸又帶出族,間接性導緻寶物流落在外。
黃鼠狼見差不多了,停止敲擊竹竿。
衆人緩了會,登時從昏睡狀态中驚醒。
遊過長河,抵達妖族地界。
衆人上岸後依舊精神恍惚。
直到走出草地,來到一間客棧處。
妖族中的風景與人界有些不一樣,彩色綢布和花裡胡哨的燈籠懸挂在外樓,絲線琉璃裝點在各個角落,把整個門面都裝飾得色彩斑斓。小巷中幹淨整潔,就連雜物都被收拾妥當安放成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