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妖被擡出小館。
甯野沒想到他這麼不禁打,還以為要費一番功夫。正準備施展身手,才用了一招,結果對方已經倒下。
這一口氣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就像四書五經背得滾瓜爛熟,滿懷期待忐忑去應聘私塾先生,對方卻告訴你,他們隻要會三字經的。你會的那些,他們不用。
主事妖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甯野瞥到野豬妖房内還有個渾身是血的鹿妖,身下大灘血迹,鹿角斷裂,已經沒了生息。
“把他帶到我那,曲還沒聽完。”甯野一指青竹,“不是說好給我換房間嗎?帶路啊。”
她語氣不算激烈,甚至是平和,落到現場妖族耳朵裡卻是威脅。
主事妖忙點頭說好,讓自己身後的狗腿子把人帶到樓上好好伺候。
頂樓貴客放果真與樓下相距甚大。
不說擺設華麗精美許多,連桌椅闆凳都是雕花金絲木的。
青竹擦幹淨自己臉上的血,沒來得及處理就慌忙走向琴案,生怕晚了惹甯野不高興。
雖然……
他覺得面前的男子不是像野豬妖那樣的品性。
剛彈出一個音節。
打開的房門外跑腿撲通一聲跪下,害怕地說:“客官,您,您要的藥箱。”
小倌館經常發生血腥事件,有些客人還喜歡玩點特别的,藥箱可謂是常備物資。
青竹起身去拿,關上房門,低眉順眼來到甯野身邊。
“自己去處理。”她說,“慢點也沒關系。”
青竹一愣,低聲應好。
透過銅鏡,青竹看見身後的人走來走去,一會摸摸這個,一會摸摸那個,看樣子是第一次來妖界。
他斂下眸,忍着痛給自己上藥。
甯野已經走到花架邊,去戳弄那盆像人界向日葵一樣的花,她戳一下,花瓣合一下,被她戳煩,那朵花自閉了,不讓她再碰。
青竹有些想笑,怎的跟個小孩似的?
那朵花不跟她玩,甯野兜兜轉轉來到他身邊,開始搭話:“诶,做你們這行的不能自己贖身嗎?為什麼會淪落至此?”
青竹乖巧回答:“可以為自己贖身,但我們這行多是賣藝不賣身,掙得不多。有些妖族是因去了人間,迷上賭博家産輸光後将自己兒女賣進來。”
“那你呢?”見他怕疼,用棉花點兩下後便要起身。她壓住他單薄的肩,拿起那團棉花後用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擡高望向自己。
棉花壓下。
青竹疼得皺眉,淚花沁出,忍了忍,等最疼那陣過去後回答:“青竹是因家貧,母親治病需要錢所以自願到此。”
“你們這贖身很貴嗎?”
“分等級,最貴的頭牌需上千兩。”
“像你這種呢?”
“三百兩。”
“那确實挺貴,弄好了,去彈琴吧。”
青竹聽到她問贖身錢也不抱任何希望。自己姿色一般,不過勝在氣質文雅些。
今晚注定是賺不到錢。
青竹想,幹脆伺候好甯野熬過今夜。
“诶,對了,你賣身嗎?”甯野本意是想問能不能包他一晚給她按按頭,最近腦殼疼,脫口而出卻是充滿歧義的話。
青竹一愣,當真乖順地解開腰帶,含了一口冷酒靠近她。
甯野正閉眼揉太陽穴,身邊卻撲來一陣冷香,睜眼一看,青竹那張清俊的容顔靠近,眸光平靜。
她“啪”一下把他的臉推開,抓緊長槍:“你幹什麼!?”
她滿臉驚詫。青竹比她更驚詫,咽下口中冷酒,辛辣液體刺激喉管,嗆地他再次現出蛇尾。
“……”
二人對視。
青竹以為她不喜歡親吻,試探性地用自己蛇尾圈住她曲起的腿,輕輕抓住她的衣角,溫和地問:“您想要什麼樣的呢?”
壞了,真成嫖客了。
甯野連忙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頭也不想按了,“我就想讓你幫我按按肩。”
“……好。”青竹暗道難道自己最近姿色保養得不行?平時來的客人很喜歡這套。
他左思右想,不該呀……
為了忘記剛才的氛圍。
甯野喂他好幾杯酒,天南海北跟他鬼扯一通。
好不容易把青竹灌得暈暈乎乎,她才回身裝作不經意地問:“你攢了多少錢?想為自己贖身嗎?”
“嗯。”他頭暈得厲害,趴在甯野肩頭露出點真實的笑,“我已經,攢了一半。”
“出去後想做點什麼?”很好,開始掏心窩子了,甯野趁他意識些微模糊,再度灌他一杯酒。
“出去後,想自己做點小生意。我,可會釀藥酒……”
他輕聲細語訴說自己出去後的生活,聽得甯野心下泛起柔和。
原來妖和人一樣,曆經千帆,終歸平平淡淡才是真。
見青竹昏沉,甯野試探幾句後終于問出今晚的目的:“你可知,妖族的兩件寶物在何處?”
“寶物?”蛇尾忽然一緊,他緩緩直起身,柔若無骨地趴在她身上,眼神中還有點清明,“原來,你是為了這個。你身上,有狐狸的味道。”
風月場所的小倌怎可能沒有戒心。
甯野歎氣,既然被識破就直白地問:“是,我是純狐卿帶來妖界的,為了尋回那兩件寶物。”
“早說呀。”青竹擁住她,困倦地說,“你們人類真是迂回。青竹先前聽說,在羊妖那……你身上好暖和……”
“不許睡。”甯野生怕錯過線索,連忙拍醒他,“羊妖那?哪個羊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