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在妖族是不存在的,這裡是不夜城。
從昨夜起,兩人就沒回客棧。
最先發現的是裴司。他先去敲甯野的房間想讓她陪他去一趟妖族商行打聽消息,敲了半天無人回應。聯想到程曜來了之後二人臭味相投的勁,他又去敲程曜的門,這才發現兩人都不在。
裴司隻好和純狐卿一塊去了。
無功而返回來,已過子時。
純狐卿從程曜出現以來,已經近一個月沒睡好。但凡兩人有親密舉動,他都覺得心中很不是滋味。一顆狐狸心像丢進鍋裡反複油煎,一次又一次,直至烤焦那天。
現在兩人又不見……
他躺在床上,躺得背脊發疼,似螞蟻噬咬,啃去皮肉,鑽入血管注入毒素,疼得他難以入眠。
想她想得疼,想到她和程曜在一起更疼。
純狐卿爬起來,從窗戶除出去,踩着屋頂彩色琉璃瓦片鑽入她的房間。桌上留了紙條,歪歪斜斜寫了一行字:和程曜去打探消息,晚點回。
晚點回,那是要晚多少點?
他不介意他們都是男子身份,還來得及嗎?還是,甯野介意他是男狐狸?若是這樣,他可以變成女子外貌。難道甯野已經喜歡上程曜?一見鐘情的那種?
純狐卿胡思亂想,心急又焦慮,把甯野房間裡那張還未蓋的被子咬爛了。裡頭蓬松的毛絨填充物散落得到處都是,就像他現在亂七八糟的心情。
妖族是他最熟悉的地界,但他清楚甯野不喜歡别人過于黏着她,純狐卿就隻能自個憋着。不去想程曜和甯野此時可能在哪借着探聽消息,實則去幽會。
他熬了大半宿,實在困得不行,睡了半個時辰。
此時外邊已是雞鳴時分。
他聽到樓下程曜的房間有了動靜。純狐卿瞬間清醒,翻身下床去找她。
程曜前腳剛踏進房間,就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聲。
那個浪蕩當家比自己還早回來?程曜留了個心眼,趴在門口望向樓梯口。她眯起眼睛,一片白布翻飛印入眼簾。
少年模樣的狐狸在最後三節樓梯一躍而下,直奔她這個方向。
“你怎麼來了?”程曜驚詫。
他甚至還想問,你怎麼在甯野房間?
純狐卿沖到她面前,氣都還沒喘勻,蹦出兩個字:“他呢?”
“他?”程曜想了想,“她還沒回來?”
“對,她留下紙條,是和你一起出去的。”
“那不知道,可能看中哪個小倌了吧。”程曜故意激他。
果然,純狐卿清亮的目光黯淡下去,他微微側過身,像是要逃避程曜說出的話語。
片刻後,純狐卿啞着嗓音問:“在哪個小倌那?”
很好,她确定面前這隻狐狸喜歡甯野了。
程曜隐約明白過來為什麼甯野會隐瞞女子身份。
除去亂世中女人嬰孩容易被襲擊吃掉,對女子諸多封建教條束縛之類的背景和她镖局大當家的身份,剩下的大約是……躲情債?
現在看樣子是沒躲掉啊。
程曜歎氣:“你回去等着吧,她是風月場所的常客,不用擔心。這麼長時間不回來估計探聽到了點消息。”
風月場所……常客。
純狐卿走時腳步都是飄的,他失魂落魄地胡亂應聲好,扶着木欄走回去。上木梯時險些摔倒,又踉跄着爬起來。
程曜聽到樓上門再次打開又關上。
他回甯野房間了。
“作孽啊。”程曜搖頭關門。
見過被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散盡家财,甚至丢了性命的。
沒見過把狐狸精搞得魂不守舍,大半夜不睡來問人去哪了的。
甯野,不愧是真女人。
吹滅燭火。
程曜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睡過去。
燈籠在屋檐下搖曳。
用玉石琉璃片制成的檐鈴随風晃動,發出的響動格外清脆。
然而這份甯靜在三條街外被打破。
妖族風月場所不要太多,這家裝修格外雅緻溫馨的南風館便是其中之一。
前兩家實在探聽不到什麼消息,她出來後便在風月街上瞎溜達,一眼覺着這家南風館和其他花裡胡哨風塵氣滿滿的小倌館不一樣。
剛開始還好好的,結果隔壁突然傳來一聲壓抑的慘叫。
随後有重物被砸到牆上。
嗚咽之聲透過房屋縫隙,時而清晰時而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