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刺骨鞭每一節均是利刃,削鐵如泥,把好好的一棵樹削成光秃秃的樹幹還不算,樹皮都被刮淨。
甯野用力拽住鞭,另一隻手死死摟住純狐卿,将下墜勢頭卸去。
鞭子收回。
光秃秃的樹不堪束縛,被纏住的部分撲簌簌落下一大堆木片,竟被骨鞭舔舐地隻剩拇指粗細的程度。
她忙扯過倒在地上的純狐卿。
随着寒風吹過,露出黃白層的樹幹發出“吱吱吱”的細響,往旁倒去。
大地震顫。
震得地面枯葉沙土抖了兩抖,好似有人拿大框篩去藥材裡的沙石。
飛了這麼一小段,她們已到半山腰。
甯野忍不住瞪他:“給我起來,都說了讓你别說話,别說話!非得把你綁起來你才老實!”
再一次體驗過輕功的純狐卿隻覺暢快淋漓,恨不得再來一次。望到甯野生氣的臉,他立刻換上委屈巴巴的表情。
“算了,趕緊跟我走!”
甯野沒空跟他計較,把他往山路上拖,奔向山腳下目的地。
同在山腰。
兩個魔頭均聽到遠處傳來喊聲。
聲音還莫名熟悉。
起初,它們并未在意。
一個往上走,一個往下走。
直到一處拐角處相遇對方。
剛與美人立下婚契,心情不錯的兩個魔頭互相翻了個白眼,正準備路過對方,眼角餘光卻定在對方手上拿着的婚契上。
醜/□□早與蛇蠍魔頭不對付,陰陽怪氣道:“這世道,繡花枕頭也有魔要,真是不挑。哪天皮囊爛掉,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下一個漂亮的,要是找不到,那屍油修修補補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蛇蠍魔頭哪能不知道醜/□□是在說自己,反擊道:“一個比蟾蜍還醜的家夥都有魔要了,何況我這個漂亮的。诶,醜/□□,這麼關注我的皮囊,你不會喜歡我吧?得不到就要毀掉?”
“你是真不要臉呐。哪隻眼睛看到我喜歡你了?”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怎麼,嫉妒我有美人為夫?在這堵我?告訴你,我現在要下山辦婚禮,可不能再跟你過多糾纏,醜得我眼睛疼。也不知與你立下婚契的人跟你親個嘴得做幾宿噩夢,想想我就惡心。”
“哼,我是臉醜,比不過你身子醜。每日穿得花枝招展,臉好看又如何。新婚之夜你衣服一脫,也不知道你夫郎看到你那腐爛殘肢會不會直接軟了。”
蛇蠍魔頭被戳中痛點,開始氣急敗壞:“你懂什麼!我臉至少好看,比得上你臉醜身子醜?瓦罐上杵□□頭,渾身臭得像糞坑!”
“你臭到發悶像糞坑裡的陳年積糞!”
“細得跟牙簽似的,小心你新婚夜洞沒進去就繳了!”
醜/□□最忌諱别人在他面前提起這事,氣得伸手拽住蛇蠍魔頭頭發。
好不容易梳得漂亮的發髻就是為了今日立婚契,蛇蠍魔頭不甘示弱,伸手摘桃。
“你無恥!”醜/□□連忙避開,猛地拽下她一大把頭發。
“比不過你!”
兩個魔頭在山路上厮打起來,像兩隻瘋狗般瘋狂攻擊對方每寸死穴。
頭發被拽下,人皮被撕開,露出其中餡料。
那是由一顆顆心髒,顫動的腦和盤枝錯節如樹根的筋骨共同組成的身體,它們在魔物身體裡不斷跳動、蠕行,似還活着那般為主人貢獻自己。白骨在其中胡亂支起人架子,一旦被捶打錯位也能立即歸位。
人架被打趴,人皮半褪,兩個魔頭扭曲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四肢着地,大張着嘴,涎水猛流,打濕地面和衣物,眼球脫出眼眶,死死盯着對方。
它們丢去人樣,兇狂撲咬過去,撕下血肉咀嚼入肚。
黑血碎肉如雨點四濺開去。
兩張婚契被一雙手撿起。
三張婚契放在一處,一下發現端倪。
生辰八字唯有月日是統一的,年份卻不一樣。
名字……
他竟沒寫名字。
而是将妖族詭異的計算年份的前幾個字當成名字填寫。
難怪……
難怪他覺得有哪不對勁……
油物想起和純狐卿相處的點點滴滴,客棧那次最為明顯,可他偏偏中計!
妖族當真會算計人心!
他恨得扒開自己胸腔,裡面跳動着的心髒都是他精挑細選,那麼多顆人心組成一個他,卻幹不過一個妖族!
多可笑!
油物大步走過去,不期然地望見面目全非的蛇蠍魔頭一口咬中醜/□□腹腔中魔丹徑直咽下。
他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着醜/□□向他伸出手,口型是:救我。
都這樣還救什麼救!
認命吧。
魔族向來弱肉強食。
油物冷眼旁觀,看着醜/□□肢解成一塊塊碎屍,被蛇蠍魔頭吞吃入腹。從内髒到皮肉,吃得幹幹淨淨。末了,它去四周,用六寸來長的舌頭把濺出的碎肉卷着沙石枯葉舔了個幹淨。
最後,它來到他腳下,擡起沒剩幾根頭發的腦袋。
黑血凝結成膜,覆蓋在皮内,能隐約看到其中被它吞吃下去的内髒,在它體内重新組合,将它的身體撐大。
那張漂亮的皮囊有半邊裹在它身體上,邊緣卷曲,隐隐有被撐裂的迹象,鮮紅皮肉纖維如肉絲,在皮肉上像穿着日久的衣物被蟲蛀出一個個塌陷的洞。
油物見它想朝自己動手,将三份婚書丢在它面前:“跟我去把他追回來,單日歸你,雙日歸我。忘了告訴你,我猜,他是妖族少主,純狐卿。”
吞吃完同伴的魔物望見婚契,終于覺察出不對。
體内所有心髒在這刻嘗到被背叛的痛意,迸射出巨大的恨,滔天怒火在體内燃燒,黑血沸騰。
它站了起來,油物連忙扒住它背上的人皮,被它帶着往山下奔去。
它不許!
不許自己的東西背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