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一夜的路。
還未喘口氣。
變故又生。
抵達烏鮀小城後,陳棠便一個勁往車外望,生怕錯過什麼人。
甯野在外邊趕馬車,正想着找個落腳處,迎面走來一隊人。
應是哪家大戶人家出行,行人紛紛避讓。
人群分散開兩旁。
甯野也趕忙把馬車趕到一邊,等那戶人家過去。
坐在車廂裡陪陳棠的程曜睡眼惺忪。
對面兩個男人一左一右趴在旁邊包袱上睡着。
風将兩側車簾盡數吹開。
涼意襲來,吹散車内濃重困意。
一聲尖叫驚醒車内昏睡三人。
甯野還未将車停穩,屁股下坐着的木闆傳來震動。
陳棠從車裡竄出,不管不顧朝那戶人家其中一名侍衛那大聲喊:“王組!王組!”
甯野連忙讓出位置,扶着讓陳棠躍下馬車。
被她叫住名字的侍衛有一瞬間慌亂,不敢相信她怎會到此處。
随即一堆侍衛沖上來攔住,王組遠遠看去,看到她小腹隆起,更是露出震驚的表情。
人群嘈雜,見此情形連忙避讓開去。
馬兒不安地揚起蹄子在地上踢踏。
事情發生的過于突然。
那一隊侍衛甚至分出一小隊前來圍住他們。
“下馬車!”為首侍衛拿着長槍威脅。
“不是,我們與她不熟……”甯野想撇清關系。
未料到馬車裡又出來一人,與對面其中一華服公子遙遙相望,雙方臉上都是愕然。
華服公子仔細看了看他,不敢置信地問:“裴司?!”
裴司這才确認:“吳思達。”
“怎麼回事?”程曜鑽出馬車問。
甯野簡短回答:“這倆是老鄉見老鄉。那邊不知道。”
她說的那邊是陳棠。
被她叫到名字的侍衛迅速下馬來到其中一個轎子旁,低低說了幾句什麼,陳棠立刻被帶回去問話。
不消片刻。
陳棠被請去後方馬車上,消失在車簾後。
華服公子吳思達揮揮手,讓隊伍繼續前行,他則穿過一幹侍衛來到他們馬車這。
侍衛頭頭下馬問:“副城主,需把他們帶回城主府嗎?”
“帶什麼帶。”吳思達不耐煩道,“這是我朋友。”
副城主?
将近五年未見。
吳思達竟成了副城主?!
裴司在袖子下的手緩緩攥緊。
這種人……在亂世竟也能混得如此滋潤……
而他呢?
他裴司。
從小便是以聰穎聞名,人人皆知裴家有一神童,三歲能讀千字文,五歲已能與人下棋策論。
若不是十五歲那年吳思達把他推入水中,燒了三天三夜,家人不會因顧惜他的身子不讓他入仕。好不容易等到十八,他原要去雲嶺城考學入仕,卻因撞破吳思達與僧人龍陽之事被攪糊。
裴司永遠記得那天。
他被吳思達和僧人按在地上,這二人都光着下半好言相勸,讓他不要說出去。聽到裴司承諾不說去這二人也不放心,非要讓他加入他們三人行,要不是有人尋來,他名聲淨毀不說,清白也不在。
那一次他明明隻是收到點驚吓,卻不知怎的發起燒來,病了大約一個月,雲嶺城會考錯過,他無緣仕途,隻能随着時間不斷繼續等待。
等待一個能入仕的機會。
可在亂世中,百姓連飯都吃不飽,戰争不斷。會考取消的壞消息不斷傳來。
雲嶺城那次錯過的會考,成了他最後一次開啟仕途的機會。
一個他錯過後不知何時能再出現的機會。
想給人做幕僚,入仕為官,必須要有官牌。
兩次機會,一次十五歲,一次十八歲,皆被吳思達攪擾。
裴司好不容易振作精神,想等運送完仙鑒後再尋找機會,他不介意放下身段去自薦,裴家卻在他準備好重新出發時滅門。
現在……
自己無官無職,成了比普通人略好些的富家公子。
他吳思達,反倒成了副城主?!
二人身份轉換,裴司心中沒有氣的話那就不屬于正常人範疇。
若換作甯野,現在不把吳思達打一架都算她能忍。
“這麼多年沒見,要不要去我那坐坐?”吳思達笑嘻嘻的,似乎根本沒把以前欺負過裴司的事放心上。
“不了,我們找人。沒有時間。”裴司面容緊繃,語氣生硬。
甯野沒見過他這樣對其他人,除了初次見面的純狐卿。
程曜還記得此行目的,探出頭來:“要不還是去坐坐吧?一晚上沒睡,趕來這也累了。”
裴司皺眉去看她。
而正在這時。
有名小厮匆匆跑來,看了他們一眼後低聲在吳思達耳邊說了幾句話。
吳思凡揮揮手,讓小厮退開。
“這下你們想走也不能走了。”吳思達笑笑,“不是說有東西要交給城主嗎?我看看,是什麼。”
馬車被侍衛團團圍住。
一路被押回城主府。
純狐卿預感不太好,偷偷把甯野的黑金長槍藏起來。
随着馬車停下,四人都要下馬車。
吳思達目光在程曜身上停留一瞬,似乎覺得眼熟,但實在認不出她是誰,便不再去想。
最後下來的依舊是純狐卿。
他一出現,萬衆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