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陣會通向何處?連純狐卿自己也不知道。
他們四人在劇烈震蕩中失去對方蹤迹。
失控奔騰的水流不斷向前,似脫缰野獸嘶吼着,翻滾騰飛,拍打在兩岸山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純狐卿不敢松手,生怕一松手,他們就此天人永隔。他死死抱住懷裡的人,用法術拔出箭後死死捂住她的傷口。可是她身上傷口太多,怎麼捂,灌入口中的水依舊是一股鐵鏽味。
他們像浮木般被重刷到瀑布邊,毫無準備地下墜。
甯野腦袋重重磕到礁石上,失去意識的刹那,深水四面八方用來,剝奪她肺裡每一寸空氣。
閉上眼前,純狐卿的面容不斷放大,冰冷的唇貼上她的。
都這個時候,就不要想着親親了吧……
她最後一個念頭消失于無盡黑暗。
純狐卿在水中流着淚把自己的空氣渡到她口中,可是沒有用。
懷裡的人逐漸失去溫度,像是在緩慢死去。
他望向微可見光的水面,覺察到水勢平穩許些,忙帶着昏迷過去的人往岸邊遊去。
一盞茶後。
純狐卿拼命把人拖上岸。
昏暗的河岸邊,靜悄悄的沒有人聲。
他放出尾巴,掏出一堆零零散散的藥物。
可是……
為什麼沒有人類用的?
上路以來,甯野鮮少受傷。久而久之,他忽略了她是個人,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妖,更不是仙。
她也會和其他人類一樣受傷,也會死去……
在妖族迷霧森林裡時,他看到年老的甯野之時,明明已經意識到這點。可是為什麼到了關鍵時候,他又再次忘記?
他應該記得,給她備藥啊……
純狐卿眼眶發熱,此處無人,不會有人出現能幫他救救自己的心上人,也不會有神仙路過。
一片死寂。
“黃白之物有時候不是萬能的。”他記得她曾對自己說過這一句。
望着滿地狼籍,他目光盯在其中一瓶藥上。
妖族秘藥。
自甯野在魔族替自己上完藥就剩一點。
他們從未用在人身上……
血腥氣随着身上的水滲入石子縫隙。
朦胧月色下,她的臉色慘白如鬼,連唇也失去血色。整個人就如一具屍體般放在岸邊任人擺弄。
純狐卿不敢再拖,隻能祈禱這用加了不少人族藥方的藥能管用。
他扯開她用了不知道什麼辦法捆緊的腰帶,扯了好半天才解開。修長指尖來到衣領處,剛一掀開就微微頓住。
白色的……布條?
純狐卿盯着她胸口處纏繞的束縛,如兜頭澆下一桶冷水。
上路以來所有的怪異都在此刻有了解釋。
她不是他。
不是男子。
亦不是天閹。
而隊裡……
裴司早就知曉。
他曾是奉遠镖局的雇主,怎麼可能不知道甯野底細。不然不會在那次溫泉時不讓甯野與他們一起共浴。
程曜,是在出城那次與她打架時無意中知道的。
所以她們同性之間才會有那種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融入的默契。
幾個月以來怪異處串聯起。
此刻都有了解釋。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單單瞞他一個?
純狐卿咬牙,眼眶泛紅,似有把小刀在淩遲,片下他的心髒。
他語帶哽咽,低聲道:“甯野,等你醒了,我要你一件一件,交代清楚。”
身下的人雙目緊閉,沒有任何反應。
薄淡銀輝灑在她蒼白的側臉上,呼吸微弱。
他低頭,雙手按壓在她的胸口,把口中的氣渡給她。
不過一會兒。
甯野口鼻溢出大量河水,一口氣打通,總算有了微弱呼吸。
純狐卿動作停頓一下,緩緩剝開她的衣物,用最後一點藥膏糊上傷口。
夜風比白日更加寒涼。
黑夜不适合尋人。
今夜可能下雪。
純狐卿背着甯野四處找尋,終于找到個山洞。
他狠狠薅一把自己尾巴上的毛,都快把其中一根薅秃才停手。
山洞中。
厚厚的被褥包裹着女子。
柴火費了好大勁才點燃。
洞口布下法陣。
生怕甯野半夜醒來找不到自己,純狐卿刻意留了封信,然後獨自外出去找人醫。
她傷勢過重。
妖族秘藥隻是拿來救急,治标不治本。
他行走在密林,依靠着獸類本能往有人地方走去。
在河流上遊。
暗礁遍布。
躲過一個巨石,好不容易抓住根浮木。
二人合力将浮木插入石縫。
程曜拉着裴司上岸,傷口崩裂,疼得她差點松手。
裴司攀着河岸石頭,驟然落水又被撈上。
“哥們,使點力氣啊!”程曜捂着腹部傷口,“老娘現在拉不動你,你自個争氣點行不行!”
“咕噜噜……”裴司剛開嘴又是一口河水灌入,使勁爬上河岸,嘔出一大口水。
程曜拽住他後衣領,好不容易才把人提上來。
二人躺在平緩處,感受劫後餘生的平靜。。
“裴司……”程曜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