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顧照寒訊息時,王庭内,顧夜那張時常故作嚴肅的臉上,都漫出溫和笑意來。
他和顧照寒是同胞親兄弟,從小一起長大。
說沒點情誼,怕是騙幽冥州人,幽冥州人都都不會信。
放下信紙,顧夜下令罷朝一日,專門領着群臣在大殿一起迎接王弟。
這架勢,可以說是給足顧照寒面子。
遠遠超過王弟該有的待遇。
自從顧夜承襲王位,顧照寒就留在邊境不思進取,花天酒地。
他向來讨厭受約束,更不喜歡回主城這個規矩頗多的地方。
還是邊境自在。
最近顧照寒突然改口,表示願意回主城。
顧夜還挺期待見到他的。
認真算起來,兩兄弟分開的時間,比聚在一起的時間還長些。
同胞親弟是不假。
但也确實好些年沒見過面了。
還念及的,不過是記憶中的舊情。
州王罷朝,群臣相迎的殊榮,不是因為顧照寒做出什麼偉大貢獻,隻是因為,每當涉及王室的尊榮禮儀,顧夜就固執得可怕。
他願意捧高顧照寒,以此捧高王室應有的尊榮臉面。
雖然其餘時候,顧夜也時常死闆。
但大将軍費廷也敢就事論事,擺事實講道理,耿直脖子勸上兩句。
而每當涉及王室尊榮,那完全就是逆鱗。
費廷都懶得勸。
因為知道勸也沒用。
這時候的顧夜,是忠臣也忘了,良言也聽不進去了。
不過也能理解。
顧夜的王位,全是靠運氣得來的。
他時常覺得周圍人都想算計他。
偏偏能力不夠,又得倚仗那些他信不過的臣子。
于是顧夜糾結又擰巴,将自己逼成了精神病,睡覺都得捏把刀子在手上。
信身邊的妖魔鬼怪,不如多拜天命。
至于天命。
天命在他。
以此類推,身為他的親王弟,顧照寒也是沾染了一星半點天命的。
配和他同享殊榮。
顧夜覺得邏輯很正确,滿意微笑。
但顧照寒遲遲不到。
等得他難得的好脾氣都見底了。
有眼色的臣子,已然看出顧州王面色不虞,快要發火。
終于,在顧夜爆發前夕,殿門外的宮侍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宣,王弟觐見!”
謝天謝地,終于到了。
臣子們長舒大氣。
顧夜強迫自己心平氣和下來。
他轉過身,對上施施然邁着步伐走上前的人。
殿外,隔得老遠就看見,來人身量極高,壓過宮侍整整一頭。
紅衣錦袍上,繡着大片瑞獸繁花。
活脫脫溫香軟玉裡泡出來的小郎君。
那般春風得意,連嘴角笑意都漫着對凡俗之物的不屑。
對于這個從小一同長大、又許久不見的王弟,顧夜想擠點笑容出來。
卻發現完全做不到。
尤其是發現王弟這次回主城,竟然還帶回來一個女人!
顧夜快瘋了。
他要捂着心口暈倒了。
這還不算最過分的。
接下來,紅衣青年那句體貼的“夫人小心,留意腳下”,滿殿皆聞。
同時,也消耗光顧夜最後一點久别重逢的喜悅。
他冷着臉,看向來人。
目光所及處,紅衣青年額心懸着玉,雖舉止輕浮放浪,但這種場合下,也不忘擡起左手,托高身側同色禮服女子的右手。
紅衣青年目不斜視,另一隻手負在身後,唇角染着笑意。
如奉珍寶,帶着她踏蓮涉水行來。
生怕這種場合裡,衆人隻見他,而忽略他家小夫人。
甚至顧念小夫人柔弱,跟不上他的步伐。
連步子都刻意放緩。
舉止之間,對身旁女子的在意,一覽無餘。
兩人施施然,終于走到顧夜近前。
在衆人各異的神色下,宴北辰松開手,朗聲喚:“王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