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一說,畫酒更緊張了。
然而覆蓋在她手上的大手極穩。
不允許她偏離靶心。
看見這場面,舉靶侍從一度覺得,自己今日注定命喪于此。
侍從絕望地閉上眼,對面一箭破空飛來。
現場一陣靜默,無事發生。
侍從驚訝睜眼,發現手足俱全,小命還在。
他仰起腦袋,看見頭上那支箭精準插入紅心,分毫不偏。
謝天謝地。
侍從軟倒在地。
以為解脫。
宴北辰卻淡聲吩咐,讓他先别急着離開。
他呀,特别喜歡他舉的靶子。
見侍從癱軟,沒有力氣站起來,宴北辰體貼喚來人,把他綁在木樁上固定好,成為箭靶新的人肉坐樁。
幾位華妝夫人吓得掩唇,以為今日要見血光才能罷休。
但沒人能猜透宴北辰想什麼。
他折磨夠人,嫌棄侍從礙眼,把人放走了。
少了礙眼的人,宴北辰倒是發現新大陸:
教畫酒射箭,相當有趣。
她像隻四肢不大協調的小動物,沒有利齒爪牙,天生就是被捕獵的對象,如軟毛的兔,白毛的貓。
要說天賦,那她實在沒什麼天賦。
力氣不夠,準頭極差。
宴北辰垂眸看向她白皙素淨的手掌。
這表妹細皮嫩肉的,掌心一定磨出了血泡。
原本以為她射兩箭,就要該喊累求饒了。
沒想到她一句也不喊,有股不服氣的勁。
話極少,默默不願讓人看輕她。
真有意思。
宴北辰感受到她細微的變化。
在他眼中,少女額心的朱砂痣,又一次晃眼。
如同蒼野時的初見。
于是他低下頭問她:“阿七想學箭術嗎?”
微風吹拂少女的碎發,她擡起眼,轉頭看向他:“我想。”
眼裡盛滿真誠。
她羨慕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人。
她所求不多,隻想擁有自保的力量。
“好啊。”
他笑,“那我教你。”
這次他沒有逗她,不厭其煩,抽出一支又一支的箭,極為有耐心的模樣。
周圍人覺得沒什麼好戲看了,唏噓散場。
唯獨費娘子留了下來。
沒過一會,費廷發現費娘子在這裡,也湊過來圍觀。
看見兩顆腦袋朝這邊張望,宴北辰揚起眉梢,沖費廷道:
“過來試試?”
費廷也不客氣,帶着費娘子在另一塊靶子試箭。
兩邊形成較量,約定好輸了就罰酒。
畫酒心中惴惴,擔心自己不會喝酒。
但宴北辰領着她,根本不許她偏,竟然一次也沒輸過。
畫酒想,他這樣的人,連遊戲都較真,不願意放水。
大概沒人喜歡湊在一起和他玩。
會輸得哭。
但費廷夫婦都是豪爽的人。
輸了就認,也不置氣。
幾輪罰酒下來,全進了費廷夫婦肚子裡,臉都喝得微紅。
費廷遙遙舉杯敬宴北辰:“王弟箭術,果然名不虛傳。”
宴北辰坦然接下誇贊,說:“費将軍馳名當世,百聞不如一見。”
不打不相識。
這一來,大家的關系倒是緩和不少。
比起熱鬧的四人,顧夜那方,又是另一幅情景。
糜麗的夜。
麗夫人伏在他胸膛,紅唇微嘟,語氣撒嬌,說起今日的驚吓。
“大王不知道,今日王弟可是發了好大的火,把姐妹們都吓壞了。”
今日的事,顧夜當然有所耳聞。
他本來就煩躁,麗夫人這一提,他更不想搭理。
但麗夫人沒看出顧夜沉默的含義,以為他也在不滿王弟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