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咬貝齒。
今日被罰的侍從,不僅是顧州王近侍,也是她的遠房親戚,時不時能透露出州王行蹤,讓她來個偶遇。
她有意想給這侍從出氣,輕輕用腦袋蹭了蹭他下巴,嬌媚道:“大王有沒有聽妾身說話啊。”
顧夜不悅皺眉,說的卻不是麗夫人想聽的,“你惹他幹什麼?”
她雙頰酡紅,連忙辯解:“妾身哪敢招惹王弟?是王弟袒護他家夫人,故意拿大家出氣呢!”
顧夜閉着眼睛,沉默不言。
她又仗着寵愛,半哄半嬌道:“王弟還讓大王的侍從給他舉靶,真是不把大王放在眼裡,也不看看他是什麼身份……”
顧夜猝然睜眼,一把将懷中人推下了榻。
他坐起身來,望向地上衣衫不整的嬌媚女子,冷厲眉眼道:“那你又是什麼身份,敢來挑撥我們兩兄弟之間的事?滾出去!”
麗夫人初見王威,落荒而逃。
夜色迷離又混亂。
*
自上次靶場一别,宴北辰發現無聊時,教畫酒射箭是件不錯的消遣,便經常約上費廷夫婦,一起去練箭。
畫酒和費娘子的關系不錯。
自然而然的,宴北辰和費廷的關系也還算融洽。
兩個大男人沒什麼娛樂項目,偶爾一起去喝酒騎射。
相比起來,女子間的事可有意思多了,插花賞菊,泛舟采蓮。
費娘子為人和氣,談笑時說起下月燈會,提前邀畫酒同去。
畫酒彎起眉眼應下來。
于是事情,朝着顧夜最不願意看見的糟糕方向發展。
顧夜叫來宴北辰,以兄長的名義敲打他,讓他别和費廷走太近。
宴北辰怎麼可能理他。
佯裝聽不懂,答非所問:“王兄,費将軍夫婦都是好人,怎麼會害我?”
“再說,我家夫人親近費娘子,我當然要喜她之喜。前些日子,費娘子還和我夫人約好,說等以後有機會,要一起去遊山玩水。”
宴北辰笑看向顧夜。
顧夜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的疑心病又犯了。
遊山玩水?
費娘子想去,是不是代表費廷也想離開?
問題的答案,實在太過明顯。
顧夜感覺到,那雙死去多時的眼睛,又在盯着自己了。
他求助般看向宴北辰。
宴北辰卻攤手,語氣一轉:“我說這可不行。他們玩他們的,可别把我家夫人拐跑了。”
說者有心。
聽者有意。
顧夜淡淡笑起來,長眸微眯,眼底閃過一絲狠戾。
他竟然沒看出來,費廷竟然存着這種心思。
果然,除了親王弟,誰都是不可信,靠不住的!
在顧夜眼裡,雖然宴北辰總是出言不遜,時常和他對着幹。
但大事上面,從來都是和他一條心,是他唯一信得過的人。
他不信天下人。
但他信這個親手把王位捧給他的王弟。
王弟是世間第一個奉他為王,臣服在他足下的人。
更是與他血脈相融的親兄弟。
想通這一點,顧夜的眼神泛着奇異光芒,望向宴北辰,無比灼熱。
找到世間最可靠的答案,那雙凝視他無數次的眼睛,終于徹底消失。
顧夜的心下了一場雨,澆滅暴躁狂亂的因子。
他難得睡了個好覺。
與此同時,魔界如墨的夜空也在下雨。
庭院的芭蕉葉一洗如新,潮潤的雨氣飄揚,被窗扇隔在殿外。
殿内一室暖燈。
燈架上滿樹燭火搖晃得模糊,又逐漸變得清晰。
屏風後,勾勒出少女窈窕的倩影。
畫酒換上一襲粉白薄裙,撤去钗環飾品,如雲青絲順滑垂落,散在單薄肩頭與背後。
她熄了燭火,躺在榻上蓋好雲絲軟衾,準備入睡。
雨勢漸漸大了。
碩大沉重的雨垂落在芭蕉葉上,又歡快彈跳,埋入泥土中。
紛亂風雨中,似乎有嘈雜不一的腳步聲跑近,踏在青石山,泠如玉碎。
畫酒淺做了一場噩夢驚醒。
那雙如水鏡般清透的眼睛裡,倒映出寬肩窄腰的黑影。
黑影掀開層疊紗幔,俯下身來,鑽進她的被子裡。
雲衾被掀開,又重新撲面蓋下。
少女驚大了眸。
正想起身時,猛然被男人壓住,陷進軟榻裡,死死捂住了柔軟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