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已矣,沒什麼值得提的。
畫酒不願在人前撕開傷疤袒露脆弱,收獲安慰或者嘲笑。
她知道,費娘子不會是後者。
但無論前者後者,她兩者都不想要。
畫酒很清楚,很多時候,她總是留給别人軟弱可欺、沒有主見的印象。
軟弱可欺,是因為沒有反駁之力。
沒有主見,是因為她确實不知道到底想要什麼。
不知道想要什麼。
但十分清楚不想要什麼。
*
顧州人沉浸在盛世繁華溫柔鄉中,躺廢幾日,終于發現異常,支起身子警覺。
此時,危險已經直線逼近。
韓州大軍已經越境數十裡。
探子來報時,顧夜确認了三遍才肯相信。
“韓建這老賊瘋了吧?”
他極度震驚。
不怪他驚訝,韓州無緣無故單方面開戰,放在任何人眼裡,都是不可理喻的行為。
橫看豎看,都無異于瘋狗。
而顧州比較倒黴,被瘋狗咬上。
韓明承之死秘不發喪,顧州被韓州整懵了。
草包如顧夜,也知道韓建此舉,是在自取滅亡,愚蠢至極。
他握拳,那老賊一定是觊觎顧州太久,活生生憋瘋了!
瘋子做事當然可以不計後果。
但顧夜自認是個正常人,被瘋子大軍壓境,簡直愁死。
恰好逮住閑逛的紅衣青年,幹脆将他叫進來一起商議,大倒苦水。
宴北辰這個始作俑者兩手一攤,毫不在意:“王兄怕什麼?韓建此舉,王城可不會站在他那邊。再說,韓顧之間必定有一戰,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他說得輕巧,還淡定倒了杯茶,“既然此戰不可避免,不如從容應對。”
顧夜沉眸未應,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不是有費廷嗎?”
宴北辰猜出他的顧慮,将茶推到他面前,“費大将軍出馬,小小韓州,不在話下。”
顧夜沒接,擡起眼假意為難:“不是不信費廷,你知道的,費娘子是韓州人……”
話止于此。
兩州交戰,主将的夫人卻是敵州人。
這怎麼可以忍?
有些狠毒的話,并不适合由他親自說出來。
隻能旁敲側擊,借别人的口表達。
幸好這次宴北辰不裝傻了,立馬聽懂,寬慰道:“相信費将軍能識大體,明大義,理解王兄的難處。”
說的卻不是顧夜想聽的。
顧夜還在沉思,宴北辰給他吃下定心丸:“就算費廷礙于家中娘子不能迎戰,還有臣弟在啊。臣弟很樂意,替王兄分憂解勞。”
他笑得極自信,連顧夜都被這種自信感染,忍不住眯眼看向他。
見顧夜還在遲疑,宴北辰兀自笑笑,神色慘淡:“王兄不信我?”
顧夜垂眼接過那杯茶,而後堅定擡眸:“我當然相信你。從你把谕令給我那刻起,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
宴北辰彎起長眸,支着下巴,很滿意這個答案。
他望了一眼天邊,風勢正盛,忽然想起:“差點忘了,我家夫人還等着我陪她放紙鸢呢。”
他從容離去,随意朝後方招招手:“先告辭了,王兄有事再找我。”
意思就是沒事别叫他。
顧夜收起感動。
就知道這倒黴王弟根本靠不住。
一陣靜默後,顧夜傳來費廷,開始表演大戲,拉着他的手,言辭懇切。
情意言語中,盡是他的憤怒煩悶,厚望期許,憂慮擔心。
“費将軍,你知道的,本王一直很倚重信任你,這次韓州無故進犯,還得勞将軍出征。”
費廷被他反常的模樣吓得呆若木雞,愣了半晌,剛要跪下接旨,顧夜卻托住他的手。
費廷不明所以,隻聽顧夜意味深長道:
“這道旨意,隻能是心在顧州的費廷接下。如今,将軍心在何處?”
費廷終于聽懂。
慢慢站直身子,擡起琥珀色的眸,沉沉望向他。
“臣不解大王何意?”
顧夜蒼白笑笑:“本王自然不是懷疑将軍,可費娘子畢竟是韓州人。本王隻想要将軍一個承諾,如果有一日要取舍,将軍當如何做?”
好一陣沉默,費廷終于吐出一口氣,好似把魂都吐掉了。
他拱手道:“大王多慮了,不會有那一日。費廷隻會是顧州的費廷,不會有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