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盞浮空的火光沿着山路照亮通往餐廳的道路。
蘇三輕和秦凡竹身穿白襯衫,外套黑色馬甲,分别站立在餐廳兩側,迎接陸陸續續進入餐廳的客人。
兔子小姐穿着一身簡單的白色小禮裙,挽着西裝革履的狐狸手臂,兩人挂着虛僞到極點的笑容,優雅的邁入餐廳。
李莉拖着半截永遠無法褪去的蟒蛇身體,目不斜視的進入餐廳,蛇身上挂滿珠寶首飾,似乎要用這些死物來武裝自己的自尊。
在她身後是穿着粉色西裝的王胡,應該說是曾經是王胡的豬老闆,他身上衣服應該是上一任主人遺留下來,皺皺巴巴散發一股黴味。
獅子哭喪着臉一瘸一拐猶猶豫豫的進入餐廳,任誰都能看出來如果有機會第一個開溜的就是它。
最後姗姗來遲的是披着黑色大氅的孔雀,他整隻鳥病恹恹,原本被填補上的眼眶空空落落,腐爛的蛆蟲在裡面鑽進鑽出,和之前光鮮亮麗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蘇三輕看着被黑色披風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孔雀,孔雀注意到蘇三輕的視線,有氣無力的沖着蘇三輕笑了笑,竟然透出一絲卑微讨好,全然失去了以往的傲氣。
蘇三輕意識到,昨天她看到的孔雀尾羽也許不是警告,而是求助。
将最後的孔雀迎進餐廳後,秦凡竹扯了扯緊緊束縛在喉結的蝴蝶結,吐出一口濁氣。
今天醒來後,他和蘇姐就在無形力量操縱下來到餐廳,身上的衣服也被換成黑白配色的侍者西服。
他們兩人宛如提線木偶,機械的在餐廳一樓到三樓奔走,将金粉塗抹在樓梯扶手上,為餐桌更換金色餐盤和白色桌布,将不停尖叫贊美餐廳主人的奇怪藤蔓挂滿牆壁。
一樓被他們用精美可口的糕點堆滿,擺出造型精美的甜品台,二樓充斥着油脂和調料的香氣,巨大的烤架上翻烤着不知名的肉塊。
三樓空無一如,隻在正中間擺放着一張長方形的木桌,桌上覆蓋着潔白的餐布,七張高背椅除一張放在主位,其餘六張三三對立擺放在桌子兩側,桌椅前方同樣放着七隻高腳杯。
“小秦,我們進去吧。”蘇三輕最後看了一眼微光浮動的山林,用力合攏沉重的門扉,徹底關閉餐廳入口。
晚宴正式開始。
甜膩的糕點氣味充斥秦凡竹的鼻尖,進來的五隻動物分别站在一個甜品台前,沉默的快速吞咽擺放的蛋糕布丁面包,臉上絲毫沒有享受的神色,單純是為了完成某樣固定的任務。
在咀嚼和吞咽聲中,秦凡竹側頭悄悄打量蘇三輕,為了迎合今天的晚宴,總是紮成馬尾的長發在蘇姐腦後挽出一個優雅的發髻,其餘的長發柔順的披散在肩頭身後,燈光在她身上劃出光暗分明的界限,就像是執掌希望與毀滅的神明降臨此地。
隻是帶來的是懲罰還是新生,尚未可知。
對于秦凡竹神遊天外的想法,蘇三輕一無所知,不過就算知道,她也隻會輕笑對方想象力過于充沛。
她此時正苦惱于體内咒印是不是得騷擾,從昨天來時咒印就像是嗅到腥味的貓咪,時不時在她靈魂裡撓兩下,雖然不至于難以忍受,卻格外讓人煩躁。
蘇三輕環顧四周,“餌”一定就在這裡的某個位置。
“走吧,我們去二樓”狐狸将最後一塊布丁吞進喉嚨裡,含含糊糊招呼他們朝着二樓出發。
獅子明顯不想上去,他試圖說服大家放慢速度,卻被孔雀毫不客氣的打斷,“早點搞定早點結束,拖得越久越痛苦。”
孔雀華麗的嗓音低沉嘶啞,像是被人用刀子割破喉管,失去了美妙的聲音。
蘇三親迅速分析眼前的形勢,兔子,狐狸和孔雀顯然知道這場晚宴的真實目的,他們三人以接近癫狂的速度消滅二樓餐桌上的烤肉,無暇回答她的問題。
李莉和王胡作為新被轉化的皮囊,渾渾噩噩,顯然對要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蘇三輕将目光放在對着肉排長籲短歎的獅子身上,隻有他是個突破口。
“今晚會發生什麼?”蘇三輕的聲音讓獅子差點一蹦三尺高。
他驚悚的左右看了看,摸了摸光秃秃的腦袋,動作迅速的将肉排塞進嘴裡,大口大口咀嚼起來,含含糊糊的嘀咕聲傳入蘇三輕耳中,充滿羨慕與失落,“反正今晚你就離開了,無論發生什麼都與你無關。”
蘇三輕皺起眉頭,儀式還沒生效,獅子為何如此笃定他們可以離開。
秦凡竹也湊了過來,緊張不安讓他不自覺提高音量,“笑笑是不是在祂手中。”
所有動物齊刷刷的看向秦凡竹,李莉半蛇化的臉上浮現冰冷惡毒的笑意,随後他們又低頭不再關注秦凡竹。
“我不知道。”獅子朝秦凡竹呲了呲牙,懶得和他廢話,端着盤子跑去角落蹲着。
在最後一塊肉排被塞入獅子口中後,熟悉的甜膩嗓音回蕩在二樓的每個角落,“我親愛的客人,大家吃的開不開心。”
稀稀疏疏的開心從一個個動物口中吐出,他們默契的放下手中的刀叉,停下所有動作,等着餐廳主人下一步的安排。
“那請客人們到三樓就坐,今晚的重頭戲即将開始。”
低沉愉悅的笑聲中,動物們一個個僵硬的朝着三樓走去,蘇三輕拉着秦凡竹緊緊跟在他們後方。
剛走到三樓,蘇三輕就在地闆上看到了兔子小姐畫的六芒星圖案,所有道具按照信紙裡的提示放在對應的位置。
不知是不是巧合,六芒星正中間的位置與三樓的長桌吻合,輕輕晃動的餐布下,一隻暗淡的眼珠隔着玻璃瓶和蘇三輕遙遙對望。
狐狸,兔子,孔雀,蟒蛇,豬,獅子猶如事先商量好一樣分别坐在木桌兩側,最後一張空着的位置被擺放上了一張驢皮。
“貪婪,色欲,傲慢,嫉妒,憤怒,還有,怠惰。”
“我分出去的欲望啊,你們中的一些似乎生出來别的心思。”
一道漆黑的影子出現在狐狸面前,彎腰低頭緊貼着狐狸毛茸茸的耳朵,“被貪婪吞噬的靈魂,想要擺脫我的掌控,可惜連身體的控制權都沒有。”
低沉嘲弄的話語讓狐狸忍不住輕輕撫摸斷裂的傷口,他的尾巴永遠回不來了。
“傲慢的孔雀,想要取而代之,被我撕碎驕傲的羽翼。”黑影轉向孔雀,将它緊緊包裹的大氅拿掉,露出裡面稀疏斑秃的身體,光彩奪目的尾羽全被折去。
孔雀神色緊繃,他拼命想用兩根肉翅遮擋住赤裸的身體,反正更顯狼狽。
“還有這頭毛驢,收集到離開的線索又如何,被怠惰吞噬的靈魂連逃離的想法都懶得實現。”黑影鑽進驢皮中,驢嘴開開合合,盡情嘲笑着在場的每一個靈魂。
“不過,我們還是有聰明的小家夥,他們選擇用死亡擺脫我的掌控。”黑影徑直越過獅子,來到李莉和王胡面前,瘦瘦長長扭曲的黑影做出擁抱的姿勢,“你們說是不是呀,兩位新朋友。”
李莉和王胡化作的蟒蛇和家豬痛苦不約而同露出痛苦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蘇三輕從豬頭上再次看到王胡的神情,但很快又消失不見。
獅子在黑影經過時抖如篩糠,将頭顱深深埋進爪子中,
秦凡竹已經被眼前的一切搞暈,蘇三輕倒是将一切都串起來,畢竟她靈魂中現在還有個類似的存在。
“欲望需要依附靈魂存在,祂将自己的欲望分成了七分,尋找合适的宿主。”
“符合對應特質的靈魂被欲望依附,堕落轉化為動物。為了将自己從欲望束縛中解脫,他們不斷誘惑無知無覺來到此地的員工。對于不能轉化的靈魂,都成為了他們的奴隸,供他們揮霍享用。”
蘇三輕冷眼旁觀,絲毫無法同情這些動物,“他們可悲又可恨。”
“蘇小姐果然是聰明人,我都不舍得讓你離開。”
黑影出現在蘇三輕身後,湊到蘇三輕耳邊,用浮誇甜膩的言語誇贊她。
“可惜你與怠惰差距太大,否則我一定會将它種植在你身上。”
蘇三輕側身避開黑影的接觸,看了一眼光秃秃的孔雀,“柳笑笑也被你從孔雀那裡帶走了吧。”
哈哈哈哈,黑影瘋狂的大笑起來,“蘇小姐,我真是越來越也不舍得讓你離開。”
“你說的沒錯,我從誕生起就在等着可以被我附身的靈魂,可是我等啊等,等啊等,每一個都太脆弱了,他們隻能容納部分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