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輕從病床上睜開眼,面無表情的與天花闆上垂落的慘敗手臂對視。
手臂軟綿綿的挂在上方,長久脫水導緻皮膚皺巴巴的被束縛在肌肉表面,就像是被鋼叉貫穿的臘肉。
蘇三輕眯起眼睛,仔細檢查天花闆上手臂的數量,一條,兩天,三條........
距離她上一次進入這個空間,又多了好幾條。
“三輕,你總算清醒過來了。”
怯怯的小男孩從床邊探出後腦勺,金褐色的卷發幾乎要接觸到蘇三輕的鼻子。
蘇三輕朝後推縮了縮,拉開與小男孩的距離。
她清了清嗓子開口詢問,“佳慧,距離我上次清醒時間過去了多久?”
清脆稚嫩的小孩子,因為長時間不發聲,顯得滞澀僵硬。
“稍等一下,我幫你看看。”
佳慧轉過身,用另一個後腦勺對準蘇三輕,慢吞吞爬到臨近的病床上,将一本日曆抱在懷裡,又重新回到蘇三輕身邊。
蘇三輕深吸一口吸,盡量保持心跳平穩,無論看多少次,她都難以适應兩個後腦勺的佳慧。
要不是依靠聲音,她根本無法認出眼前的人。
“三輕,距離上次你能和我正常交流,已經過去七天了。”
佳慧從卷發中抽出一隻馬克筆,在今天的日期上畫上圓圈,鄭重其事将日曆展示給蘇三輕。
加上剛剛畫上的标志,日曆上面已經有六個圓圈。
蘇三輕摸了摸下巴,日期之間最短的間隔在2天,最長的時間有半個月,經過這幾次,她可以将時間因素完全排除。
換句話說,蘇三輕進入這裡的觸發條件,隻有一個,被關進小黑屋。
想到這裡,蘇三輕從床上跳下來,她伸手将寬松的病号服挽起來,不出所料,手腕和腳腕處全是被長時間束縛後,留下的青紫淤痕。
看來受的傷也會同步反映到這具身體上。
蘇三輕如此肯定,這不是她原本的身體,是因為真正的她,正在小黑屋裡受罰。
三個月前的一天,蘇三輕被正常世界裡的佳慧舉報,導緻她晚上偷跑計劃失敗,被護士關進小黑屋裡。
牢牢被束縛帶固定在床上的蘇三輕,在寂靜無聲的黑暗中,安靜的聽着自己的心跳。
不管她再怎麼心智成熟,都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長久的黑暗讓她精神恍惚,一度瀕臨崩潰。
等到她的視線重新聚焦,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完全陌生的精神病院。
她手中正拿着鋁制的餐盤,排在人群中,等着在餐廳用餐。
蘇三輕在看到打飯阿姨,用八條觸手揮舞鐵勺,飛快的将飯菜盛到餐盤裡時,她以為自己總算在醫院的折磨下,成功患上妄想症。
但是,蘇三輕很快意識到不對勁,餐廳的吵鬧聲,飯菜的香氣,如此真實,真實到根本不能用幻覺解釋。
她當機立斷,将餐盤上的刀叉插進自己的手背上,劇痛從神經末梢,傳遞到大腦皮層,明明疼的要死,蘇三輕卻開心的大笑起來。
太好了,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如果眼前都是蘇三輕的妄想,她不可能在手腳都被束縛的情況下,傷害到自己,也就不會有疼痛傳來。
蘇三輕确實進入了詭異奇怪的世界。
她第一次進入的時間非常短暫。
就在蘇三輕将餐盤送到八隻觸手面前時,轉眼間,她又回到了黑暗的環境。
“蘇三輕,你的懲罰時間結束了,出來吧。”
門外傳來開鎖的聲音,蘇三輕被金發的護士長粗暴地拽出小黑屋。
假裝被黑暗折磨的神經恍惚,蘇三輕順從的回到她的病房。
躺在病床上,蘇三輕摸了摸手背上留下的刀叉痕迹,思索着剛才發生的一切。
随後,蘇三輕又陸續進來幾次,她逐漸意識到,這裡雖然也是柏溪精神病院,但是與現實的那間醫院,截然不同。
它就像是被某種扭曲邪惡的力量澆灌,從柏溪精神病院上生長出的鬼怪樂園。
蘇三輕看過寂靜嶺的電影,她感覺這裡就是“裡世界”。
随着她頻繁的進入,這裡産生的變異也越來越多。
一開始,天花闆上并沒有手臂,在第三次進入時,開始長出慘白的手臂,而且數量越來越多。
偶爾牆壁上還會長出耳朵,又很快消失,似乎是在到處遊走,偷聽病人談話。
醫院的奇怪規則也在增多,蘇三輕看向貼在床頭的告示,上面清楚的列出柏溪精神病院六條規定。
【第六,不可以相信蘇三輕】大咧咧的挂在最下面。
蘇三輕無聲歎了口氣,每一次進入這裡,醫院都會多出一條規則,上次明明隻有五條規定,現在不僅又多出一條,還是專門針對她。